路上,盛曚兴味盎然,刻意放慢脚步,她能看见步乘月在房间做什么,那人撑着肘子在桌边,给自己斟了碗清茶,借着小小的杯口水面端详自己。
杯口太小,她就换着角度去看,把她那张脸每个部位都瞧上一会儿,似乎无聊极了。
但这么看起来,真像是龙骨索自己跑了,当主人的丝毫不关心,一盏接一盏,每次都是晾凉了、看够了,才端起来一饮而尽。
盛曚早已到了门外,先把龙骨索放了回去,步乘月看了两眼也就收回去了,再次注满茶杯。
不等她垂眼去看,盛曚推门而入,“师尊好雅致,”拈起茶杯,“不过你就算喝再多凉茶,也不可能如同凡人一般生病。”所以苦肉计派不上用场,她推出手上的茶盏,“师尊,请。”
“为师只是闲来无事,让龙骨索试着找找乌玉玦,果然把你召来了。”步乘月就这盛曚的手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尔后坐下,还用眼神示意盛曚也坐。
“又在计划什么?休想用你的撒娇讨好让我放你一马,步乘月,乌玉玦就在我身上,我知道它认了主了,你强抢自然能要回去,”帮她擦干唇上水渍,盛曚柔和了眉眼,“我会死在你面前,那样也可以吗?”
“你说神魂木有效,可是我快要没有了,药快吃完了,你总得活,乌玉玦可以变成神魂木,效果差些,可能也有副作用,但是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春日里的暖风吹不到冥界,但步乘月知道外面是春,如果她不做点什么,盛曚就没几个春天可活了。
“师尊莫逗我了,梳洗后早早歇下吧。”乌玉玦是她的契约物,拿来入药,跟吸食她的血肉有什么区别,还说不是耍花招,分明就是逼她心疼就范。
盛曚觉得自己不知不觉便又入了圈套,每次走进这寝殿,看见这个人,无论她做什么,都能牵出一番密密麻麻的刺痛,盛曚总是在担心,失去她怎么办,惹她心烦怎么办,她们……该怎么办。
指腹上水痕未干,那是从步乘月唇角揩下来的,此刻好比最剧烈的毒,已然深入骨髓,无药可救,那不是茶水里的毒,是那个满目情意的人带的毒。
更过分的是,她还说,“为师医术不差,天材地宝也不少,一定能让你多活两年,别怕。”
盛曚避开步乘月要摸她头的手,逞强道,“你以为本尊怕死?”
“如果你真的撑不住了,师尊会抱着你,让你在我怀里合眼,还怕吗?”她当然知道你怕什么,她给出她的承诺。
盛曚有一瞬间的凝滞,几乎是狼狈地弯腰低头,不敢看步乘月真诚的脸,片刻后,手先抬起来,赫然拿着那块乌玉玦。
“可以还你,师尊答应我一个条件可好?”
步乘月答应了,想着也就那档子事,她准备好了,结果盛曚掰着她的脖子,用尖利的牙齿狠狠刺入,疼的她以为盛曚要变成狼人肯断她的头。
“好疼,差不多得了。”
盛曚依言松口,转而用染血的口腔去交换步乘月干净的嘴,等步乘月意乱情迷,忘了疼,她又是一嘴下去,这次还用上鬼气了。
疼的步乘月浑身抽搐,吸气不止,她是纯灵体,轻易不会被鬼气侵染,但架不住她主动接纳鬼气,疼也自己受着,所以格外疼。
不过她也知道盛曚的条件是什么了,她要在她身上留一个消不掉的痕迹。
当时她在后脖颈同样的位置也咬过一口,不怎么疼,但也过了很久才消掉,这次估计一辈子都要带着了。
步乘月用力握合的拳缓缓没了力气,她像是要晕过去,后面鲜血如注,盛曚撑着她,不肯松口。
热血都流了出去,步乘月感觉自己身体都凉了,意识涣散,软趴趴地靠在盛曚身上,盛曚给她塞了个丹药,她才不至于眼一闭昏过去。
都能感受到牙齿嵌入皮肉,步乘月虽说自愿接受,可到底是疼,便用力回报盛曚,扯她背上的长发,用尽全力也没能让她抬头。
盛曚激动地眼睛又绿了,直到感觉头皮的痛感轻了不少,又给她师尊塞了粒丹丸。
步乘月晕晕乎乎,想着,可能盛曚不甘心自己赴死,想让她也陪着吧,“我死后,也散去魂魄,化为乌有吧,反正你过不了几年也要死,既然事情已经赶到这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们就一起殉情。”
叹息似的话语得到了回应,盛曚顶着半张带血的脸,非要给步乘月尝尝她自己的血,笃定地说,“你不会死。”
“我也觉得我伤的不重,但你这豁出去了的力道,让我以为没救了。”步乘月松开纂了不知多久的黑发,举起手摸摸后脖子,沾了一手自己的血。
她用衣袖擦干净她的脸,又觉得不顺眼,于是用指腹抹在盛曚接吻时被舔干净的唇上,满意地说,“真好看,嫁衣一样的红色,喜欢吗?”
盛曚与她对视,良久,吐出三个字,“我愿意。”不说喜欢与否,她知道怀里人拐弯抹角是想听什么。
步乘月这个人很少有话直说,也就遇见盛曚以后才表达直接了些,她是委婉又小心的人,总会弯弯绕绕地试探,不问人家乐不乐意,反而拐着弯儿地问什么颜色。
幸好有一个盛曚,能抓住她试探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她问嫁衣,她就答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