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课后,庄学究讲秦国改革,统一天下这一节,并布置了六国论当作业,墨兰有些不知妥不妥当的想法,正欲去前院寻长柏求教,不料在路上碰见齐衡。
齐衡穿着一身滚狐毛的湖蓝长袍,长身玉立,面如冠玉,“四妹妹,初二那日的事,我给你赔罪了。”
不提还好,一提墨兰的好心情就没了,那日被疑,虽称不上奇耻大辱,却也让她憋了股邪火,不服不忿,人人都看齐元若好,他有什么好的,难道她还要倒贴不成?
故此,墨兰回答的语气很生硬,“小公爷多心了。”
齐衡一听就笑了,“还说不怪我,你素日叫我元若哥哥,何尝叫我什么小公爷?”他长揖一礼,郑重道,“同窗五载,我知四姑娘自重自爱,从不曾疑心到你身上,此番连累是我思虑不周。”
不为适时取出赔礼,一套笔,一对墨。
墨兰扫了一眼,北境紫毫,绿丝紫檀,他还挺有诚意的。
“元若哥哥美意,那我就收下了,人贵自重而后人重之,说来也是我做得不够,”墨兰亲手接过,福一福身,“墨儿也很感谢元若哥哥肯信我,就让这件事过去罢。”
齐衡终于放下心来。
墨兰先行一步,齐衡仍在那假山石畔等候,过了好一会,他才看见明兰,“六妹妹下学了?是不是又被庄学究罚抄书?”
明兰有点惊喜,又不知所措,“是我的字不好,所以学究才罚我抄盐铁论。”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套笔最好出峰,你拿着,”他又从书箱里取出一个圆盒,“这是扬州上进的菱角,我想着你爱吃,就当冬日里吃个新鲜罢。”
“可……”
不等明兰拒绝,齐衡送了就走。
小桃期期艾艾地望着那盒菱角,“姑娘,要不收下吧?”
明兰满面飞红,不肯再拿着,塞给小桃,“找个地方吃吧,馋丫头。”
墨兰回暮苍斋时已是下半晌,经过讨论,她和长柏长枫都有了更清晰的思路,只待写下。突然,楼上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明兰安静,那就只能是如兰了,墨兰刚这样想,就见如兰跟个小炮仗似的冲进来,“看!这是元若哥哥送明兰的笔,你没有……”
话音戛然而止,如兰看着墨兰的手,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怎么也有!”
她原以为是齐衡心悦明兰,特来气气墨兰,没想到齐衡竟送了明兰墨兰一人一只!
她们两个可都是庶女!为什么她们都有就自己没有?
“可能是元若哥哥讨厌你吧。”
“你说什么!”
“谁让你大字都不识得几个,还总让六妹妹代笔呢,”她的地盘她说了算,“露种,送客!”
如兰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嚷嚷着,“别以为你参加过什么诗会、赏花宴就有什么了不起!元若哥哥可是齐国公独子,不是区区庶女能配上的!”
“谁稀罕他?”墨兰脾气也上来了,白她一眼。
两人就快要动手,幸好明兰下楼来了,“两位姐姐何必争执,一会儿吵着祖母。”
如兰斜睨墨兰,拉住明兰转圈圈,“不得不说,咱们家最漂亮的还得是小六,我看啊,元若哥哥也更喜欢六妹妹!”
明兰大惊失色,“五姐姐你混说什么呢!齐小公爷是那高飞的鹰,我就是那廊下的燕,我可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
她平素总是唯唯诺诺,低着头装鹌鹑,突然这么反常倒引来如兰、墨兰侧目。
“我、我是说,齐国公府贵不可言……”
墨兰打断她,“不过比咱们家强些,齐国公名义上是盐使司转运使,可实际上是虚职,二十余年未有寸进,齐家旁系又人才凋敝,莫说进士,就是捐的官身都没几个,如何言贵?”
若不是齐国公自知不得老圣人看重,又何必让齐衡受多年寒窗之苦科举出头呢?
“远的不说,就说韩大相公,长子韩忠以父荫为将作监簿,任开封府判官、知瀛州,后拜礼部尚书,次子韩粹初以门荫为大理评事,后选监相州酒税,赐进士出身。韩家旁支亦多有荫官荫将,韩宣荫官将作监主簿,韩冲授孟州司法参军,这才称得上显贵……”
如兰明兰早已听得糊里糊涂,她们哪知道这许多官职呢?除了韩大相公之名,其他人的名字更是听也未听过。
墨兰的思绪却已飘忽,她何时变得这般狂妄,连公侯之家也敢奚落,视高门显贵不过尔尔!
还是如兰的话把她唤醒,“你清高!连公府之家都看不上,我倒要看看你将来嫁给谁,难不成上天嫁玉帝?!”
墨兰懒得再吵,“总不会比你嫡女嫁得还好,行了吧。”
这日,顾廷烨终于抵达汴京,长柏长枫清晨便去迎接。
顾廷烨高逾九尺,肩宽腿长,骑着马威风凛凛,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