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得仿佛一声轻叹,黎风烨纳闷,尚未说话,掸着衣袖的连长洲插嘴:“哎呀,谢公子,你别担心阿烨。他成天乱蹦乱跳,四处闹腾,当然落了不少伤。”
黎风烨勉为其难地赞同:“书生说得对。”
最严重的致命伤早已愈合结痂不知多少年,黎风烨瞥了眼,斜划胸口、右肋的伤口只余一条深褐中泛着白的印记,像是与生俱来的浅色胎记。至于其他大大小小受过的伤,根本不值一提。
谢明青将信将疑地走近,比他的气息更快一步的是熟悉又陌生的柔软触感。
他指腹轻轻抚过黎风烨的肩胛骨,在几道旧疤间游走之后又刮去了什么。
黎风烨头皮发麻,忍不住开口:“摸什么呢?”
却看谢明青来到他身旁,抬手说:“有血。”
黎风烨一瞧,谢明青指尖当真多出两抹鲜红。
不及他再看,谢明青收手拢袖,又问:“你受伤了?”
谢明青反应如此,黎风烨说不清自己心中是遗憾还是庆幸,沉声道:“咳,没有,不小心擦到了而已。”
谢明青点点头,没说话。
黎风烨更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了,“怎么了?”
他们两人在此你来我往,怎知身旁交谈的三人早已敛了声,个个盯着他们俩,神情不同。
看戏的丹仪吃吃发笑,尤怜天开口:“二位……”
连长洲及时打断:“阿烨,但你的衣裳去哪儿了?”
“丢了。”黎风烨回。
反倒是尤怜天出言解释:“我们先前于祠堂一行,遇见蝶群……”
她一句丹仪一句,黎风烨偶尔补充,三人很快便将失散之后见闻道出。
听罢,连长洲详细交代一路遭遇。
他们说他们的,谢明青时不时插话几句,一面说,一面看向黎风烨双手。
谢明青反常得厉害,黎风烨浑身不自在,竟然在讨论正事的众人之中冒出一句:“到底怎么了?”
“……黎大侠你自己瞧瞧。”谢明青平静回答。
黎风烨莫名其妙地抬起手,这才发现零星的血珠血渍挂在指间,原来他双手关节也磨破了皮。
料想滑下暗门时所致,黎风烨握了握拳,背过手,“这有什么的?你还不如看看你衣裳脏成什么样了呢。”
闻言,谢明青不再提起此事,转头与众人商量现状。
他不说了,黎风烨却来了兴致。
众人一通交流,得知无论谢明青、连长洲来时的上方还是三人途径的下方,皆不见出路,各自若有所思,随后提及魔教伎俩、花盗迷踪,越发神色不定,陷入沉默。
趁此机会,黎风烨朝身旁的谢明青开口:“总觉得你有些奇怪。”
谢明青瞥眼看他,蓦地莞尔一笑,悄声道:“是你奇怪。”
“黎师兄,十几年了,你怎么还像从前一样冒失?”他声音极低极轻,若非唯有水滴声的四周寂静,黎风烨定然辨不清真假。
可他知道,这一句“黎师兄”再也不是他的错觉。
附耳似的私语落进心底,黎风烨愣神间,谢明青已经转头向众人说话:“我与连公子也见到不少类似的机关笼子。花盗掳走百姓必有一地藏身,还需保证吃食饮水,听起来,倒与村中姑娘说的‘村长运粮分发’有些相像。”
连长洲道:“但我们见到的笼子并不如溶洞下方数量之多,其中还有好些笼门大敞,铁锁遭人破坏,里面留有吃食渣滓与发丝,似乎不久前有人被关在其中,后来又离开了此处。”
见状,早早回神的黎风烨推测:“会不会此处就是花盗藏身之所?”
尤怜天沉吟:“不无可能,但若如此,这一程未免太过顺利。”
几人想法类似,越深入越不明白花盗用意为何,更不知怎么与魔教有所关联。
眼前迷雾依旧,丹仪全不在意,领头眺望低处的断崖。
“管他呢,既然上下无路可走,不如按照原先的计划,往那儿一探。”说罢,她提气一纵,眨眼融入洞中黑暗。
再低头时,她已立于断崖之上,冲众人招手。
不愧是艺高人胆大,亦不愧是唐门轻功,众人惊叹之后,心中有了决断。
尤怜天上前,背朝断崖掠步,竹扇在前挥出数下,风起远推,蹁跹间将她送至彼方。
二人平安抵达,余下的谢明青、黎风烨、连长洲面面相觑。
连长洲只是望了眼之间距离,双腿便有些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