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是每个门派里心照不宣的存在。
修真界庞大而驳杂,有名有姓的门派数不胜数,但能站在顶端的,也就那么五六个门派,剩下的小门小户为了能获得更多的庇佑与资源,都会主动附庸一个门派,并向主宗进贡,以示忠诚。
小奴就是这些贡品中最上不得台面,却又是被收的最多的礼物。
被送出的小奴大多都是被强制的,他们无法反抗修为上的等级压制,只能任人鱼肉,在煎熬与绝望中走完极短的一生。
顾星洄端详着剑身上的自己,目光锐利生寒。
这种逼迫人的事情,他才不会干。更何况,他确信自己对男色毫无兴趣。
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只会扰乱他的道心,影响他出剑的速度。
顾星洄坚定了自己的道心,捧起一捧雪抹了脸,就在风雪中,心无旁骛地练剑。
照夜的剑气掀起数丈高的雪,就连呼啸的风都被搅动,沉沉地压在雪池上空。
骤降的温度让睡梦中的方远仁缩了又缩,本能地呼唤顾星洄。
顾星洄听见了方远仁的呢喃,瞥了一眼,继续挥动着照夜。
只是不知怎么的,照夜好像沉了些,没方才那么迅疾轻盈。
难道是照夜累了?
秉着绝不让自己的佩剑受到半点委屈的顾星洄立刻停了下来,反复用细软布擦了好几次。
“星洄……”
方远仁眼睛半睁,被风雪盖住了一半的头发湿润润的。他望着原地不动地眼里只有照夜的顾星洄,声音里带了些委屈:“师兄,好冷。”
应该是冷得狠了,整个人紧紧地蜷缩着,大氅盖不住的一双莹白耳朵冻得通红,雪白的牙齿也在不住的磕着嘴唇。
顾星洄看他一眼,颇为头疼的用灵力生了点火,烧了点干净的雪水,居高临下地把杯盏递给他:“喝点热水就不冷了。”
方远仁不接,仰着头,眼眸里染着细碎的光。
他开口,呼出些朦胧的白雾,声音低低的,像是藏在林间的轻雾,柔柔地掠过心脏:“星洄师兄。”
他一字一顿,泛凉的脸颊主动贴上他的手心,有些无辜地问:“不能抱我睡吗?”
那张贴上来的脸颊很冰,很软,却无端让顾星洄热了起来。
他一激灵,猛地推开方远仁。
方远仁毫无预兆地被他推到在雪地中,墨色的长发散乱地铺在雪地里,被剥出大氅的单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露出一段伶仃细瘦的脚踝,堪比雪色。
方远仁咬着下唇看他,眼里的光晕急速黯淡。他低着头,蜷起身子,哑声道:“抱歉。”
那张没有血色的唇又一次开合,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是我僭越了。”
一股火烧的顾星洄不知所措,他不知为何有些慌乱内疚,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是我的问题,师兄不必解释。”
方远仁轻咳了两声,摇了摇头,白着一张脸慢慢把自己蜷起来。
像即将掩在雪里的盈盈花蕊,很是可怜。
顾星洄脑海中一阵轰鸣,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把方远仁揽进了怀里。
他扯过一旁的大氅厚厚地裹住方远仁,让他的脑袋枕在自己大腿上,问:“这样好些了吗?”
连顾星洄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正无意识地顺着方远仁的头发,动作熟稔又流畅。
方远仁闭着眼,微弱地应了一声,骨节凸起的手攥紧了身上的救命大氅。
方才那些都不是演的,自顾星洄脱离溯芳木状态后,方远仁就卸下了长久一直吊着的一口气,如今骤然松落,一直压着的伤痛便席卷而至。
“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顾星洄用手背碰了碰方远仁的脸颊,感觉温软一点后,才说:“雪池剑气重,寒气伤人,你现在经脉全毁,呆在这里有百害而无一益。”
他支起一条腿,把方远仁扶起来,把还冒着热气的杯盏放到他手上:“喝一点,会好些。”
方远仁脑袋病恹恹地歪在他肩膀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问道:“星洄这是在担心我吗?”
这语调,这语气,实在是有些逾越距离。
顾星洄微皱了眉,把杯盏凑在他唇边,斥责道:“喝水,莫要多言。”
温热带着甘甜的水下肚,方远仁才感觉好受了些,松开了因疼痛攥得发白的指节。
他正想说话,一阵阴风就游荡而至。
灵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哟!长这么大了!”
“师尊!”顾星洄眼睛一亮,立刻松开了方远仁。
骤然失去温度的感觉真的很不好,方远仁低头看着热气微茫的杯盏,自嘲一笑,将杯盏里剩下的水倒在了雪中。
积雪无声融化,水淋淋的一片。
顾星洄向灵源的方向跑了几步,执弟子礼:“弟子拜见师尊!”
原本还笑盈盈的灵源看到顾星洄的行礼,脸上的笑容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