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风餐露宿,及至到达永州,黄育芩派了身边的亲信,递上拜帖,周明夷并未露面,反而是孙一千前来接见,显然憋着满肚子的气,满面寒霜:“黄公子,你们的人真的是好手段!”
黄育芩与张之羽早已在明玉的来信中原,得知事因。
“明玉呢?”黄育芩连忙问道。
“奸邪之辈,人人得而诛之,我们当日竟是瞎了狗眼,居然相信你们一面之辞!”孙一千再次与黄育芩相见,心中早已知晓原黄育芩先前行止不过是伪装,孙一千气恼至极,语气强硬。
“难道他在递出书信时,没有写上你们假意示好的阴谋已然被我们看穿,如今留他一条命,已是仁慈了!”孙一千恨恨地说道。
听见明玉性命无虞,黄育芩略微放心下来,沉声道:“我们提出合作是真心诚意,如今千里奔波,求来良药,请来良医。若是需要我们援手,就让我去见明玉!”
孙一千面上表情古怪,亲自领着他和张之羽二人穿过重廊,在竹影森森处,有两名侍卫守着一处幽静之所。
两名侍卫站在门口,面上覆着面罩。
孙一千道:“明公子便在此处了!”
黄育芩推开门,屋内灰蒙蒙一片,在视线尽头的床榻上,卧着灰色身影。听到门外的声响,那人转过头来,面颊凹陷,面色灰败,正是明玉。
黄育芩迈步正要入内,孙一千却阻拦他:“疫病源头不详,明公子在最初身体不适时,便吩咐了,若非十分必要,切不可接近他。黄公子保重身体,不如择一可靠之人去瞧他。”
张之羽上前道:“便让我去瞧瞧吧。”
黄育芩点头,回首看向张之羽:“明玉便拜托你了。”
“那我呢?”黄育芩问孙一千道。
“自然是随我面见周将军了。”
黄育芩仍旧被要求留在屋外等候。
周明夷的卧室仍旧在原处,屋内陈设无一处变动,孙一千覆上面罩,亲自将屏风折起移开,周明夷半躺在内里的床榻上,面庞清瘦,面色苍白,黑曜石般的眼珠热切地盯着黄育芩,唇角逸出一丝笑意:“别来无恙,黄公子。”
黄育芩错愕道:“周将军这是?”
“哼,被你们的明公子传染上了疫病。”坐在床头的同样覆着面罩的李锋向来与黄育芩和颜悦色,此刻脸上能刮下二两寒霜,他站了起来,身形晃了晃,他连日来照顾周明夷,对罪魁明玉怨念极深。
李锋的袖子被扯了两下,回头看见周明夷皱眉示意他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李锋默默移开,看着周明夷盯着黄育芩使劲瞧的不值钱的样子,迁怒孙一千说:“你现在把他带过来作甚,要气死我吗?”
“方才黄公子令他的手下诊治明玉了,若是明玉能够好转,便让他过来救治将军。”孙一千递给黄育芩一副面罩,顺口说道。
黄育芩戴好面罩正欲入内,周明夷强撑着精神喝止:“黄公子切勿上前,让李锋领你去别屋休息。”
黄育芩嗤笑一声径直走上前去,坐在床边,揭开他头上的帕子,过了水,重新拧干,又用手指蘸了水,点了点周明夷干裂的嘴唇。
柔软的指腹在唇间摩挲,周明夷心头一荡,忍不住道:“你不该离我这般近。”
“我如今押宝在你的身上了,若是你不在了,岂不是白费了我一番绸缪苦心。”念及此处,黄育芩心中又急又痛,转头便对李锋说道:“与我一同前来的人,正是我的恩师张道长,有劳李将军去看看明玉那边情形如何了。”
周明夷眼色黯然,道:“看来只有这句才是你的肺腑之言了吧。”
黄育芩自知失言,却仍旧道:“你对孙李两位将军丝毫不避,却对我颇为见外,我只道是周小将军与我生分了。”
“你明知我心,却偏来气我。”周明夷昏昏欲睡道。
黄育芩见他困乏至极,又沉沉睡去,自己便坐在床头的一只圆凳上闭目养神。
李锋领命而去,只留孙一千木桩似的竖在周明夷的床头,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又看看那个。面前站着人,终究不可视而不见,黄育芩开口道:“孙将军请休息一会吧,在下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即便我有所企图,也要掂量能不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现在我们已经是盟友。”黄育芩重新起身,缓缓踱步到外室。
孙一千跟在黄育芩身后:“当初周将军与你结盟,我自是不赞同的,奈何人微言轻。果然不出我所料,明公子造访第二日,便腹泻发热,就连周将军也因与他交往过密,也病倒了。谁知他不是故意以身投毒?周将军竟然还令我们不准动他。”
“明玉是我手足至交,即便他同意以身犯险,我也不会同意,与你们结盟,各得所需,我与明玉所求不过一族一姓香火不绝,除此之外,战果皆奉贵方。”黄育芩微微笑,展开双臂,亦是展示身无利刃,“孙将军全身戒备,敢问有何放心不下,倒不如周将军看得明白。”
孙一千被当场戳穿,当即辩驳道:“当初黄公子林中遭遇围追,尚且能够死里逃生,可见真人不露相。”
黄育芩闻言脸色道:“当初遇伏之事,所知者甚少,你们又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