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他的屋子在柏树夹道最尽头,我带你过去。”少年穿着半新不旧的暗色学服,咬一只诱红的苹果咔嚓咔嚓。
“同仁,你叫什么啊,允别除了我很少有朋友来看他。”少年眉宇间有股超然的洒脱志气。
“陈小笙。”她小声回,跟着少年踩着青石板往里走。夹道两岸的柏树毅力挺拔。十分高大。
她看了看阳光明媚的少年,客气问道:“那你叫什么。”
“嘻—巧了。咱俩是本家,我叫陈佩之。”少年咔嚓咬一口苹果,笑道:“我是允别的发小,在己字堂受学,就是你们口中的穷、贵。”
陈小笙:“……”
她不善言辞,瞬时就冷场了。少年瞅瞅她:“别介意啊,我说话不走心。”
“很好听的名字。”陈小笙半天憋出一句话。
少年噗嗤一笑。
陈小笙忽然想一句,温吞道:“君子以长佩,真儒雅的名字。”
陈佩之随手将苹果核扔进池塘里,拍拍手:“同仁,别夸了。我爹是个风流倜傥的雪月诗人,我的名字取自‘碧虚风雨佩光寒’,不过你说君子则长佩,也解释得通,我喜欢你这个说法。”
陈小笙:“嗯。”
“到了,进去吧。”少年敲了敲木门,“允别,我和同窗来看你,开门。”
陈小笙环视四周,可做陋室铭。房屋是木质结构,房顶用草席遮顶。院子很拥挤,水井在最角落周围布满水渍。倒是林州的窗台下整齐排放许多盆栽,大多是青松。
‘嘎吱——’门被拉开,不宽的夹缝中露出一张苍白的清隽脸庞,毫无血色和表情。
将近在咫尺敲门的陈佩之吓了跳,“允别,你好点没?”
林州拉开些门,嗯了一声转身扶着案台往里走。
陈佩之转身对陈小笙道:“进来吧。允别的屋子很挤,因为他在里头堆满的书册,唉——”陈佩之笑着跳进去,将案台上的桐油灯点上。
呼啦——
狭小的屋子终于有点明黄的光线。林州单薄的身子端坐在圈椅里,手上海拿着一本《鲁班传》。
陈小笙将怀兜里的瓶瓶罐罐都拿出来放在那满是书册的案上。
她对林州微微作揖,开门见山道:“这些药对你的伤有用。”末了,添了句:“我走了。”
陈佩之蹲在林州膝边,要给他的小腿换药和纱布,闻言笑问陈小笙:“你不坐会儿了吗。”
“嗯,不了。”
我最后一次帮林州。陈小笙在心里默想。
“小笙。”透过昏暗的灯光,林州对她闵然一笑,“你过来下。”
林州会笑!
陈小笙微滞:“怎么了?”
她还是走过去看了看他的腿,嗯,被陈佩之拆下来的纱布上全是血渍。
林州从身边案上的一摞书中翻出一本半新半旧的书册递给她,说:“这则书法拓本送给你。”
“喏?”
林州道:“这是我祖父的真迹,我小时候都是照着他的手迹学写字的。”
陈小笙木怔,林州是在说自己的书法差到和他刚开始学字一个水平吗。
陈佩之给林州上完药,笑道:“陈同仁你收下吧,允别祖父的书法在前朝很有名,现在很多私塾书屋的学子都在拓他老人家的字迹呢。”
“嗯,多谢。”陈小笙回神,伸双手去接过来。
陈佩之站起身:“要不你坐会儿?我替允别干点活儿,待会儿你和我一起走。”
陈小笙不擅长拒绝别人。虽然她觉得站在这里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乖乖坐下等陈佩之。只见陈佩之忙进忙出替林州打水,洗衣裳,修剪了廊下的盆栽,末了扫了扫外头的院子。
而林州则偏安一隅,默默看书,自此至终都没抬眸和陈小笙再多说一句话。
林州的话真的很少,几乎可以和陈小笙抗衡。
其实像他们这种人的内心世界往往很充盈。因为不善言辞,所以用来想事情的时间就很多。陈小笙小时候想当个漫画家,她的手工很巧,绘画能力也很敏感。最重要的是:因为不说话就能描绘出整个绚烂世界,讲述一个精彩故事,多有意思。
她不算聪明的那种人,但是喜欢独处。
而像林州这么聪明的人,大概思考得也很多吧。所以他的学业很好。
陈佩之捋下袖子弯身进门来,说:“允别,这几日你别去书屋好生养着,我给你送饭来。”
林州从书册中抬眸,低声:“嗯。”
陈佩之伸手掰正林州那张好看的脸,笑道:“看你脸上淤青,盛世美颜啊,都给揍没了。”
林州微微皱眉扶开陈佩之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