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想起刚才登记家属信息,他把自己信息填上去了,他站起身,说刚才有些信息填错了,他要求重新填写一份,顺便要回了填错的那张。
他拿着那张表,恍恍惚惚出了医院,站在医院门口,他想了很久,仍旧给乐理打了个电话,说章扬在致远医院,挂完电话,他打车回了乐章别苑。
章扬住院一周,金泽便在门房里呆了一周,每天盯着那张填错的信息表,终于下定决心:他要辞去门卫这份工作。
这天上午章扬才刚出院,考虑到她还要休养一段时间,金泽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和她说这件事。
没想到第二日,章扬就主动来门房找他,那天天很好,她说想去景大转转,问金泽能不能带她去一趟。
金泽应好,开了自己的车,载着她去景大。
景大的那家酷我咖啡馆,被金泽盘下,途中他问章扬,要不要去那里坐坐,章扬说好。
到了咖啡馆,店员看老板来了,忙不迭过去问候,金泽给店员放了半天假,换上店员的工服,站在吧台那儿,问章扬喝什么。
章扬看了一下菜单,说好久没来,咖啡馆竟还添了酸辣粉,她便点了酸辣粉。
金泽笑着,帮她又加了一杯牛奶。
点好单,章扬往里面走,去找位置,金泽去门口,挂上打烊的牌子。
牛奶热一下就行,他先做了酸辣粉,做好以后,再给牛奶加热,他端着牛奶和酸辣粉,往章扬坐的那桌去。
他给章扬拿了双一次性筷子,掰开,递到章扬手里,又把酸辣粉推到她眼前。
章扬接过筷子,酸辣粉上面放了泰椒、榨菜、花生和香菜,该搅一下再吃,她没动,只夹了一颗花生吃掉。
金泽想起她还在休养身体,不该吃这么重口的食物,在章扬嚼花生的时候,他端走酸辣粉,把牛奶推给她:“你还是别吃这个了,我怕你胃疼,等你好些了,我再带你过来吃。”
章扬放下筷子,“好,可这碗怎么办,倒掉的话,太浪费了。”
金泽见她放下筷子,伸手捞过来,埋头吃酸辣粉。
应该是泰椒的缘故吧,他整张脸辣得通红,一个劲地嗦粉,不敢看章扬一眼。
章扬打量他的右脸,有些人的伤在脸上,有些人的伤在心上。
章扬收回目光,在他快要吃完之际,递上两张纸巾。
金泽愣了一下,接过来,一张擦了擦头上的汗,一张擦了擦嘴角。
他清了清嗓子,眼下只有他们两人,是说事的好时机。
他斟酌:“章扬,那个,我有事要说……”
“好,我答应你。”
金泽抬头,望见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又垂下脑袋,拿擦过嘴的纸巾擦桌子边缘,看起来忙忙碌碌,“我还,还没说什么事呢。”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金泽又抬眼,盯着章扬看。
章扬也望着他,认识他很多年了,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神色,像破晓前的第一束光。
他笑了一下,脸上的伤,该是骇人的,此刻却带着温情脉脉。
章扬又说:“帮我个忙吧。”
“你说。”
“我有份重要文件,要交给一个重要的人,下周六早上十一点,你代我转交给他。交到他手上以后,你就打电话给我,我们另约时间,谈你要说的事。”
金泽犹疑:“既然这么重要,怎么能让我来转交?”
“因为他说的话,我都不爱听,我爱听的话,他又不肯说。所以只好拜托你,替我跑这一趟了。”
金泽问:“送去哪里?”
“就在乐章别苑门口,他是个守时的人,可能会开车过来,十一点到门口取。”
“行。”
金泽有点感同身受,又不想说那人坏话,只道:“真是个别扭的人。”
章扬颔首:“确实。”
等章扬喝完牛奶,金泽收拾一下桌子,锁了咖啡馆,带着章扬在校园里溜达一圈,便开车送她回乐章别苑了。
接下来的一周,金泽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每时每刻不停滚动播放。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他决定向父母摊牌,他辞职以后,章扬不想待景陵,他就带她离开,她想留在景陵,他就陪着她,面对接下来的狂风骤雨,哪怕是末日降临,他也要和她厮守终生。
父母自然不能接受,他挨了一顿皮带伺候。
第二日,洪福珍给他煮了荷包蛋,他开心得无以复加,有章扬的话在前,又有荷包蛋的好运加持,今日说辞职的事,定是水到渠成。
他吃过早餐,换好西服,和金辉洪福珍打过招呼后出门了。
想着等会儿办完章扬交代的事,还要约章扬出来谈事,还是开自己的车比较好,他去了地下车库,开车前往乐章别苑。
红灯间隙,他看表,才七点,离十一点还有四个小时。
不着急,不着急,他在心里宽慰自己,十几年都过来了,还差这几个小时吗?
正所谓事缓则圆,老天爷没有辜负他。
他看了看窗外,今天多云,天气预报说有雨,这让他想起在咖啡馆的那个雨天,那把章扬留下的黑伞,他追了出去,却没有坚持。
冥冥之中,一切又好像回到原点。
幸好,她还在。
到了乐章别苑,他把车停得远一些,怕等会取文件的人,开车过来不好掉头。
他走到门房,发现门开着。
钥匙有两把,一把他留着,一把给了乐晓之。
他推开门,见乐晓之在圆凳上坐着,手里拿着他填错的那张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