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眼睛一眯,飞快的将钱揽至袖中,贱兮兮道:“还怕你贪了,是我看低你了。”
傅筱忧看着此人对着银锭又咬又亲的,这么老的人了,真是觉得有点丢脸,于是默默的转了身。
慕白注意到傅筱忧要么看地,要么看天,就是不看他,偷偷笑着。
“好了,今夜已晚,明日早点来,别睡懒觉。”
“我何时睡过懒觉!”傅筱忧倏然转身,一下就看见慕白幸灾乐祸的样子,哪顾的了太多,一下扯住了慕白的山羊须。
慕白痛的呲牙咧嘴,忙着求饶:“小姑奶奶,错了,快放手,疼死老夫了。”
傅筱忧得意的拍手,脸上也有了不多见的娇俏,“知道厉害就好,我走了。明日记得买些好吃的,我可要见到啊。”
傅筱忧走到了门外,慕白出来送她,她慕然又想来一件事,边走边说:“你要不租处宅子,之前没钱也就算了,现在有钱了,该住点好的了。”
没人理,傅筱忧停住。回头望,发现慕白正停在门内,古怪的笑着。
她掉头回去,还欲与他说几句,刚蹦出一个字:“你──”耳边就传来“砰”的关门声,随着一些松动,她吃了一嘴灰。
等傅筱忧睁开眼时,看着眼前紧闭的双门,还有挥之不去灰尘,拳头已然紧握。
一声怒吼响彻山间,惊动了几只飞鸟,盘旋转着,似是表达不满。
“慕白,你这个老家伙,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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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中又有朗朗读书声,只不过这次不只是傅筱忧这一个学生。
院中还有几个破衣烂衫的小孩儿,细看去,原来是上次抢他竹席的小乞丐们。
秋云萧瑟,平丘黄也。今年大旱,庄稼欠收,这些乞讨的孩子更是颗粒无收,饥肠挨饿。
慕白心软,让他们住在破庙,用微薄的钱供着他们衣食,还给他们买了书籍。
傅筱忧坐在台阶上看着慕白指点这个,指点那个,唯独没有过来指点她。
傅筱忧有些心烦,咳嗽了一两声,慕白才注意到她。
他脸上还带着和那些孩子说话的笑意,走到傅筱忧低头问:“教你《劝学》的那些句子,可会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傅筱忧就更生气了,他教那些小孩尽挑些简单的,字少的。到了她这儿,就变成了晦涩枯燥的文章。
傅筱忧斜睨他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孩子,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是又什么都没说,撑着脸皱眉去看她那手上的文章。
傅筱忧念着念着,秀气的五官都愁闷的皱在一块。
慕白终于懂了,她这是觉得这书难懂,抱怨他给的任务太重。
真是个孩子。慕白笑了笑,理了理衣袍坐在她身边,小声说:“玉在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涯不枯。你如此聪慧,在书中翻到此句,你会懂得。”
走时还不忘揉一揉傅筱忧,看见傅筱忧潦草迷惑的样子,才高兴投身到那一声声先生当中。
傅筱忧嘴一撅,看着慕白指点那个,指点这个。干脆不看了,用力翻着书卷,翻找着慕白刚才说的那句话。
傅筱忧撑着头看着,最后缓缓挺直了身子,眼神也从随意变得认真,看着慕白躬身细语的样子,涌上了一阵惊喜与感动。
书上说:学问、韬略藏在心中,自然行为不俗,气魄自然不凡。若无内才,即使有个漂亮的外表,也是个凡夫俗子。
原来,慕白是从不把她当凡夫俗子,是把她当美玉在培养。
傅筱忧将书放下,不远处,慕白虽是站着,但却躬身与孩子间,在他们耳畔温温细语,孩子们听得认真,不时传来几句欢笑。
这一刻,傅筱忧打心底里觉得慕白是个先生。
傅筱忧向远处的慕白喊了句:“先生。”
慕白身处喧闹中,好像听见后面的傅筱忧在叫他,但回头就看见她调皮的笑,就摆了摆手让她别闹。
傅筱忧笑着摇头,将手放在脑后,看天云卷云舒,又有凉风徐徐吹动发梢,耳边又有读书声。
她在心中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不错。
只是有一点遗憾,那就是慕白又只能住在这个破庙里,他还是那个贫穷的慕老头。
她舒服着躺在地上,想着还是要给慕白买些补药,她老是觉得他比初次见他时,更老了,背好像也弯了。
庙外的零星的枯黄叶子,也在最后一场秋风中,扫落于街边。
凉透了秋风,终是穿透了薄衫,让人裹上了长袍,还是仍觉得秋风萧索,但是细想来,应是那冰封寒冬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