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轻叩窗扉,外面已经不知是什么时辰,沉珂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睛,只觉这一觉睡得并不太好。
屋里的烛火已经尽数熄灭,宁嘉泽洗漱之后进了听雨轩,借着窗外一点点月光,看清楚自己妻子蜷在榻上的身形,只觉过分的瘦弱,好似一只无助的小兽一般。
他脱掉鞋袜,轻手轻脚的也躺了下来。
沉珂其实并未睡得太熟,饶是他有意放轻了动作,还是徐徐睁开了眼睛。
她并未叫出声来,只因为她嗅出来宁嘉泽身上那股熟悉的檀香味。
宁嘉泽用手扯了扯被子盖在妻子露出的手臂上,并未察觉到她醒了过来。
夫妻俩向来是一人一床被子,谁也不抢谁的,此刻宁嘉泽却不这么想,他感受着身边女子轻轻柔柔的呼吸声,伸出手拨了拨沉珂额前的发丝,而后缓缓靠近她。
月色如水,透过窗棂洒在屋内,寂静的夜色放大了沉珂身上的感官,沉珂从他独属的檀香味中闻出了淡淡的酒味,以及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
这气味好似幽谷中的兰花,一闻便知是女子特有的香味。
她本来想装睡,就当不知道他深夜外出回来,此刻却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忍受他继续的接近。
沉珂忽地伸手抵住了宁嘉泽的胸膛。
宁嘉泽垂眸望着她颤抖的眼睛,其中含着的抗拒直达眼底。
“方才是在装睡?”他低声问道。
沉珂微微地点了点头,闷闷地张嘴问道:“殿下今夜怎么回来了,不宿在书房吗?”
她此刻含着怒火又不好发作,宁嘉泽爱找女人是他的自由,索性就不该回来,为何夜半又来扰她好梦,一想到他刚接近过别的女人现在却又躺在她的身边,她恨不得马上离他远远的才好。
沉珂又坐起身子来,把床头属于他的那一床被子准备铺开来,即便他睡在这里,她也不愿意同他盖一床被子。
宁嘉泽何曾被女人这样拒绝过,现下心里已经有几分不悦了,他眼巴巴地跑回来,就是为了她把他赶到书房的吗?
往日里他一贯高傲,此刻放低身段来哄她却也是寸步难行。
宁嘉泽自知是自己理亏,原本清冷的嗓音也不自觉地放软了几分,他勾着她柔软的发丝缠绕在指尖:“书房床板硬得很,不比听雨轩舒服。”
“那我明日派人去给殿下换张床吧。”
鼻尖那股幽幽的兰花香味随着他的动作飘散开来,愈发明显。沉珂咬着下唇,忽地想起来,从前她嫁过来的时候,他曾说过不喜她身上的味道,让她以后不要熏香,她曾经还在意这些,现在想着倒是有几分可笑。
香有什么错?
宁嘉泽不喜欢只是因为他不喜欢她这个人。
宁嘉泽本以为照着沉珂以往柔顺的性子,给个台阶就该顺着揭过这一篇了,毕竟他确实是因为有事外出,谁曾想沉珂竟然直接提出换床,这不是明着把他往外赶,让他以后也别睡回来的意思吗?
“夫人真是贴心。”他咬着牙说道。
沉珂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随便嗯了一声。
她扯着她身上原本盖着的被子转过身去,“不早了,殿下休息吧。”
眼见沉珂冷淡的态度,宁嘉泽哄人的耐心逐渐消失殆尽,眼中的柔情也被烦躁所取代,到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长叹一声,甩袖而去。
满室重归寂静,沉珂缓缓抱着膝盖坐起来。
宁嘉泽走得匆忙,除却空中飘散着他遗留的气味,好似从未回来过。
沉珂的鼻子微微发酸,原来期待落空是这么一种感觉,她早该知道不该寄希望于宁嘉泽身上,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希望他同她解释今天这一切,所以现在才会失望吧。
沉珂仰起头,试图将泪水逼回眼眶,可那委屈实在太过强烈。她紧握着手中的帕子,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东方的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微弱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静谧的房间里。沉珂静静地坐在床榻之上,一夜未休的她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的疲惫,却又不肯阖上眼睛。
窗外的天空即将破晓,沉珂的思绪如同纷飞的柳絮飞向远方。这一夜,近来几个月发生过的一切不断地在她脑海中不断盘旋,让她无法安然入睡。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晨光中她的面容也渐渐清晰起来。
“芸儿,”她喊了一声。
推门进来的芸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小姐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还在纳闷小姐怎么好似和昨晚换了个人似的,明明昨晚小姐还魂不守舍地不知道在忧虑什么。
沉珂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里满是喜悦:“我知道了,原是我一直想错了。”
“小姐想错什么了?”
沉珂起身下榻,笑眼盈盈拉过芸儿的手:“是我狭隘了,自嫁过来之后,我便局限于府里的这一方天地,师父过来了京都我都没去拜见,每日睁眼便是这些杂碎的事情。”
她的语气无比的轻快:“备马,晚点随我一起去见师父。”
天高海阔,她才不要因为一个男子而牵动自己的喜怒哀乐,这样的傻她再也不要犯了。
***
“殿下,据暗卫禀告,世子妃出府了,应该是往城东的方向去了。”
暮晨觑了一眼宁嘉泽,他正聚精会神凝视着手中的书卷,眼底却是一片乌青,想必是昨夜并没有睡好。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何昨日殿下急匆匆回到听雨轩,最后却还是宿在了书房。
宁嘉泽静静地听着,手中翻页的动作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