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地,像是朵绵软的云一样从他身边过去了。
谢筠心头一紧。
似乎他不用力抓紧,她就在他的生命中,也以这种方式掠过了,再也找寻不到。
午饭做了简单的两菜一汤,餐桌上的氛围有些沉默。
顾长安想起自己亲手交给谢筠的那笔学费,厚厚一沓,足足小两万块钱,用信封装着包裹起来。
那是她这个学期的奖学金和所有存款加上做家教一笔一笔赚来的,亲手交给谢筠让他去学校的时候带过去给教导处,现在想来,他不去学校的话,那学费也没有交出去。
但是谢筠至今都只字未提那笔钱,想来是自己扣下来了。
顾长安看着餐桌对面埋头吃饭的少年,留给她一个浓密黑发的头顶。
他吃东西向来不挑食,什么都吃,即便有几次顾长安炒菜水准失常,手一抖放多了盐,尝了口,她都皱着眉想要倒掉,却被谢筠拦住。
少年刚睡醒,眯着眼拿了她手里的蛋炒饭在餐桌上坐下来就吃。
相处了这么久,她只能揣测他喜欢吃什么,但是却不知直到他不吃什么。
后来,顾长安和母亲打电话得知,姑妈和姑父喜欢打牌,尝尝不着家,谢筠小的时候放学回家吃不上饭,常常饿着肚子睡觉。
时间长了,久而久之就养了什么都吃的习惯,饭量极大,因为他知道吃了这顿不一定有下顿,习惯吃到撑,只求饿肚子的时间到来的晚一些,再晚一些。
想到这里,顾长安看着面前埋头认真吃饭的谢筠,叹了口气,不给就不给吧,就当是给弟弟补个红包了,他这一路走来,何其艰辛和不容易。
“你真的不打算接着读书了吗?”她难过又酸涩,夹了块茄子放到谢筠碗里,轻声问。
“嗯,我心意已决。”谢筠看都没看就将她夹的菜吃掉,“今天下午就收拾东西拎去工厂分配的宿舍。”
顾长安眼睫颤了一下,“阿筠,厂里很累的,要不分昼夜的工作。”
“那边上大学边勤工俭学就不累吗?”谢筠眼皮撩起来黑沉沉地看她,“衣服球鞋笔记本电脑都没有的我,跟宿舍的其他男生攀比就不累吗?”
他质问连珠炮似得,让顾长安微诧,她从未想过,他怨气会这么大。
她垂下眼来,委屈又难过。
为什么要逼问她?
她又做错了什么?
餐桌上一阵难言的沉默后,顾长安放下筷子,轻轻开口:“既然如此,那我不干扰你做的决定了。”
“吃完午饭你就走吧,”她声音轻到几不可闻,“以后,就等我们不曾见过。”
那么温柔的语气,偏偏像是软刀子在谢筠的心口捅进去。
他拿着筷子的指尖抖了一下,没说话。
顾长安收拾碗筷到厨房里,少女背影被笼罩进黄色窗帘的阴影里,看不见野兽的垂涎。
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谢筠已经走了。
他的卧室开着门,本来不多的东西都收走了,桌子和衣柜都空荡荡的,只有床上那张墨蓝色的床单留下了,抻得没有一丝皱褶,像是少年人漆黑的眼瞳,看人时定定地,带着种不属于人的野性。
顾长安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抿了下唇,静静地走出去关上门。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了震,顾长安接起来,“喂?”
“长安,是我。”江栩礼在电话那侧,嗓音温和,“我们部门占用公共教室开会的时候看到了你落在教室的课本,政治课的,对吗?”
顾长安一顿,趿拉着拖鞋去拿放在门口的书包,结果看到了牛皮纸的信封,里面装着厚厚一沓人民币,是她当初交给谢筠的,一分不少。
她愣了一下,才打开书包,果然忘记装课本了。
江栩礼在电话那边低低地笑了声,“不用找的,课本上都写了你的名字。”
“那麻烦学长帮我拿走一下,等我没课的时候找你去拿可以吗?”顾长安问。
“我送到你家来了,你在家吗?”江栩礼说,“上次送你回家的时候,我记得。”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谢筠背着个黑色双肩包站在树荫下,漆黑的眼瞳像是淬了毒的蛇瞳,冷丝丝地看着不远处。
顾长安穿着月白色的丝绸睡裙从楼上跑下来,阳光落在她的睫毛的上,像是金色扑簌着翅膀的蝴蝶。
江栩礼站在楼下,白衬衫温文尔雅,臂弯里一束白玫瑰灿烂如女孩的笑靥,他一手拿着书,一手拎着杯柠檬水,杯壁冷凝了水珠,他提着袋子一同递给顾长安,微笑:“天气太热了,开会完了订的柠檬水,给你带了一杯。”
在谢筠的视线,他听不清顾长安说了什么,只看到少女仰着头去看江栩礼,笑得眉眼弯弯。
啧。
到手的东西,他绝不允许旁人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