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泽从嬴府回去,又练习了几遍护国大阵的绘法,再准备去找尹弘时,忽觉天色不对。
天空怎么变粉了?
商泽陡然意识到不好,抬头往北方看去,只见天边已经能看到隐隐一线血红,正是血雾要来了!
他惊得也顾不得去找尹弘,心想嬴惑还没从姬宇那里回来,自己也得出一份力,推一把了!
他一路奔去皇宫,宫人都来不及拦,直接闯到了御书房。
他也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一脚踹开御书房大门:“陛下!血雾已经快到京城了!”
一进门他才看清,姬宇嬴惑两个人互相抓着,靠得极近,脸上还带着情绪爆发时的表情失控。
商泽:“......?”
姬宇&嬴惑:“......”
商泽也不想管他们俩到底在干嘛了,说:“在京城已经能看到血雾了.......我甚至已经能感受到血雾中的血气了。”
他看向姬宇:“陛下,到底迁不迁都,就看你一句话了。”
姬宇呼吸一窒。
嬴惑也顾不得姬宇还在顾忌什么,问:“玉印是在密室是吗?我自己去拿!”
说着身边就打开了一个通天井,看起来是直接通向皇宫密室的。
姬宇在这一瞬间马上慌了:“等等!”
然而嬴惑片刻不停,姬宇也立马追进了通天井。商泽也想跟上,但通天井在姬宇进去后就消失了,商泽只能挠挠头,出宫和姬和、尹弘、夏无棣等人一起将剩余百姓转移去南方。
嬴惑一进密室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他心头一跳,抬脚往玉印所在的房间走。姬宇急急地追来要拉他的手,但嬴惑太快了,姬宇没抓住。
姬宇急道:“你等等!我去给你拿!”
嬴惑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在进密室的一瞬间心里就冒出来一个很不好的预感,而姬宇慌张的表现也侧面证实了他的猜想。于是他没理姬宇,直接往里走。
姬宇慌张地跟上来。
那扇门越来越近,血腥气也越来越浓。嬴惑心脏跳得像要爆炸,浑身的鲜血都往脑袋里涌。
他推开门,浓重的血腥气和煞气扑面而来。
呜——
他听到脑子里响起一声刺耳的嗡鸣,无穷的愤怒和震惊在脑子里啸叫。姬宇跟了上来,而嬴惑僵立着,什么反应也没有。
屋内是一个血池阵法。
阵法已经初步绘制完成,只等大量祭品投入,就能真正长成一个和鬼蛮无异的血池。
此时血池上只是洒着几摊血,但也激发了阵法中蕴含的无穷煞气和血气。
好像过了一万年,嬴惑才缓缓开口:“这就是你不想迁都的原因?”
姬宇站在他身后,没有应答。
屋子里有什么东西飘了起来,缓缓地向嬴惑飘去,是帝王玉印。
嬴惑将玉印拿在手上,又静默半晌,转身,身后的景象像是镜子一样碎裂,可以听到轻微的“咔咔”声。最后随着一声彻底碎裂的声音,整个血池阵法都被毁掉,其中的煞气溢出来,将二人额前散发都吹了起来。
血池阵法被毁,嬴惑抬脚就走。姬宇惶急地一把抓住他,嬴惑回头看他,眼睛如同暗夜的海,看似宁静,实际上潜藏着滔天的风暴。
他轻轻开口:“姬宇,你真是当了个好皇帝啊。”
姬宇的心一沉,浑身僵硬。
嬴惑说完挣开姬宇就要走,姬宇惶急喊道:“你别走!”
嬴惑脚步不停,直直往外走。
姬宇连喊几声,嬴惑不为所动。他又急又怕,最后恼羞成怒:“你再往外走一步,我就!”
嬴惑这回停了,微微侧身,回头看着他。
但是姬宇“我就”“我就”地支吾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连能拿来威胁嬴惑、拴住嬴惑的东西都没有。
嬴惑没听到下文,也不再等,转身继续走。
姬宇心急又心慌,嬴惑转身离开的背影和九年前他想象中的离开背影重合,最后彻底将姬宇点燃——
他吼道:“你以为我是为了谁!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谁!”
此话一出,嬴惑身形一顿,转身,回头看着他。
姬宇彻底爆发,几步上前,怒吼道:“若不是为了你,我大可以让魏后管着这个破烂江山!外戚专权关我何事、百姓民生关我何事、鬼蛮来犯关我何事!我当个闲散皇帝悠哉一生不好吗!若不是为了你、若不是为了给你复仇......”
他越说越气,越说越觉得理直气壮,直直地看着嬴惑的眼睛。
九年前得知嬴惑失踪时的失落和悲伤让姬宇构想出了一个薄情寡义抽身离开的嬴惑,而这个形象在此时他的眼里,具象成了嬴惑现在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好像自己又成了那个在宫中孤苦无依的废物太子。
他气得浑身颤抖,可嬴惑一句话就让他熄了火:“你是为了我?”
他似乎觉得很有意思,转过身来,抬眼看着姬宇。
“你说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嬴惑陡然笑了一声,“那你觉得我回京是为了谁?”
姬宇一愣。
嬴惑道:“我想救回兮儿,最多不过找师父拿皇宫禁制通行符文,一个通天井就能了事;我想抗击鬼蛮,在北疆当我的‘白无常’多逍遥自在。”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回京、要去见你?”
嬴惑收敛了笑意,看着姬宇,眼中失望、悲戚不一而足,和姬宇对视半晌,垂眸,再次转身准备离开。
然后他扔下了最后一个爆雷:“如今来看......我倒不如不回来。”
姬宇怔在原地,脑子里的某一根弦断了。
嬴惑转身又要走,才刚走出一步,姬宇就猛地拉住他,将他死死扣在怀里。
他从身后抱着嬴惑,一手扣在嬴惑咽喉,一手抓着嬴惑的一只手。他凑在嬴惑耳边,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你不许走......你不准走!”
嬴惑挣扎着道:“放手!”
姬宇不仅不放手,还大力桎梏住嬴惑,恶狠狠地说:“朕不许你走!”
姬宇又气又急,全无来由的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大吼:“八年前你就将我抛下!而今又要弃我而去!你也是,德备才也是,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
他一边说着,手上一个用力,裂帛之声骤然响起。嬴惑大惊,怒道:“姬宇你疯了吗!!”
姬宇抓着他,如野兽般在他耳边低吼:“我是疯了、我一直都疯了!我从八年前你走的那个时候开始,就彻底疯了!”
他说完一口咬在嬴惑颈侧,鲜血马上就溢了出来,顺着嬴惑的肌理往下流,洇进嬴惑雪白的衣袍里。
白玉沾血,好颜 色。
断长虹,拆鸾凤,探洞揉脂捻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