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的伤势真的很重,二人站在雪地里足足疗伤了半个时辰。
嬴惑感觉好一点后便松开了韩峰的手,对韩峰颔首致意道:“多谢。”
“和我客气什么!”韩峰道,“以后受伤一定要及时说,我今儿不是在旁边守着,你岂不是一个人吐血吐死了?”
听着韩峰的话,嬴惑心里莫名松快了些,轻轻地点了点头:“嗯,好。”
......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自然也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西行军虽进了村,但是除了村长,几乎没有一个人敢出房子。
村长家里也聚了不少人,一位青年人关上窗,坐会火炉旁:“阿大,你就让他们这么进来了?”
村长正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盯着火炉没说话。
坐在村长身边的妇人开口,她似乎是村长的妻子:“他们不是鬼蛮人,我认得。”
“不是鬼蛮人就没事了?”青年人还是不忿,“他们到底是兵,那么多人,到时候又抢我们怎么办?”
村长抽烟的动静一停,沙哑着嗓子道:“有‘墨粉’在,不用担心。”
青年人噎住,团团转一番,坐到一边去不管了。
屋子里又寂静半晌,另一个中年男人开了口:“既然大石已经决定了,那我们也不多说什么。不过各家都跟家里人说说,不要去招惹他们。”
屋子里的人都点点头。
村长吐了口烟,将烟斗随手磕了磕,道:“行了,都回去吧。饭都没吃好,都回去再吃点。”
屋子里的人都应下,陆陆续续走了。
最初说话的青年人看着村长,一脸不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上了楼,搞出咚咚咚的动静。
坐在村长身边的妇人叹了口气,道:“阿什是脾气爆了些。”
“还担心当兵的惹事......”村长轻哼道,“他不去招惹人家就是万幸。”
妇人哭笑不得,起身,道:“我去看看阿莉。”
村长微微颔首,妇人转身离开。
阿什咚咚咚跑上楼后就没了动静,倒是另一个房间听到动静后开了门,一个小姑娘探出了脑袋。
正好妇人上楼,看到小姑娘探头,摸了把她的脑袋,说:“回去睡觉,不要招惹来村里的那群人。”
小姑娘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像黑曜石。她点了点头,乖乖退回去关好了门。
但她关好门后并没有乖乖去睡觉,而是打开了窗户,看向西行军驻扎的粮仓方向。
她的房间并不能直接看到那边,于是努力地往外探身,一时忘我,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差点跌出去!
阿莉手忙脚乱地将身子收回来,发出了一点不大不小的动静。楼下传来妇人的叫声:“阿莉,你在干嘛?”
阿莉赶紧回应:“没什么!”
她回完就关上了自己的窗户,靠在墙边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但是她与她哥哥有些极其相似的地方,她哥哥的暴脾气显而易见,而她的冲动则在暗处。
例如,虽然母亲一次又一次地说不要去招惹西行军,她还是去了。
等楼下没了动静,阿莉轻轻推开窗户,纵身一跃翻了出去。
她翻出窗户落在一楼的房檐上,又轻巧地跳到地上。一套动作何其熟悉、流畅,显然是做了很多次了。
她一路小跑跑到粮仓,一眼就看到了嬴惑和韩峰从角落走出来。
嬴惑很快发现了生人气息,猛地朝阿莉这边看过来:“谁?!”
阿莉:!!!
她小小地惊呼了一声,赶紧后退躲起来,但是自然躲不过嬴惑的眼睛。
但阿莉没听到人追过来的动静,有些好奇,探头出去看。
哎,人呢?
阿莉愣了愣,跑出藏身地,东张西望地找嬴惑。
“找什么呢?”
“啊!!”阿莉又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嬴惑吓了一跳。
嬴惑从通天井里出来,脸色相较之前好了很多,看她花容失色,忍俊不禁。
阿莉看着他看呆了,喃喃道:“大哥,你好好看啊。”
嬴惑轻咳了两声,几乎是和阿莉同时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呀?”阿莉看着他笑,嬴惑却愣住了。
完蛋,忘记两个人语言不通了。嬴惑失笑,扬声叫来了钟图路。
钟图路赶紧跑过来:“怎么了,将军?”
嬴惑:“这个小姑娘不知为何跑到这里来了,我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估计是偷跑出来的。你懂这里的话,村里人对你也温和些,你去将她送回去。”
钟图路看了眼懵懂地看着二人的阿莉,点点头,用不太熟练的当地话说:“走吧,我带你回去。”
阿莉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跟着走了:“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要往哪里去?会留在这里多久呀......”
钟图路回头看了眼嬴惑,嬴惑神情温和,但也还是带着一丝淡漠疏离。他讪讪地笑着,一边搪塞着小姑娘一边带着人离开。
二人渐行渐远,嬴惑站着看了片刻,抬手设下一道防御阵法,才转身回到营帐。
营地地方不大,营帐里得多歇几个人。原本嬴惑只是与韩峰住,现在营帐里还有魏容止和剩下的一位文官。
这位文官和嬴惑打交道不多,比较沉默寡言。嬴惑跟魏容止问起过这位文官,魏容止说:“他叫刘葭,是我同年的状元。”
“状元?!”嬴惑一惊,“那为何他在朝中一点水花也没有?”
魏容止性情温和,按理说也不适合官场,但也做到了大理寺少卿。这位刘葭还是状元,怎么嬴惑毫不知情?
魏容止解释:“他不爱与人打交道,直接去了揽月堂;被魏家招揽的时候也不知拒绝,所以......”他无奈地笑笑。
嬴惑懂了,又是揽月堂又是魏家,后来逐渐被边缘化了。
魏容止又说:“不过他确实在人情世故方面有些惫懒,比起和人打交道,他更爱看书。”
嬴惑愣了愣,道:“那这回派他来西行军,也是难为他了。”
魏容止笑:“可不是,只是他对月氏感兴趣,便自请前来。”
帐内燃着炉火,炉子上架着茶壶,几个人也人手一杯热茶。嬴惑在几人身边坐下,道:“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接下来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几人点点头。
韩峰挪到嬴惑身边,问:“刚刚你把钟图路叫去干嘛了?”
嬴惑:“有个小姑娘来了。应当是好奇,不过这里全是男人多有不便,我让钟图路将她送回去了。”
韩峰愣了愣:“那这姑娘胆子还挺大。”
嬴惑笑笑,看着火光,脸上的笑意却显得有些落寞。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这姑娘让我想起兮儿。”
韩峰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兮儿是他失散的妹妹,当初嬴惑刚参军时就说过。不过现在韩峰知道了嬴惑的真实身份,忽然有些好奇他妹妹到底是谁。他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你妹妹是谁啊?一直听你提起,却不知道姓名。”
嬴惑看了他一眼,笑得有些莫名:“是虞兮。”
“虞兮?”韩峰不知道,但是坐在一边的魏容止知道:“是靖武公主殿下?”
嬴惑看向他,微微笑着:“是。”
魏容止惊讶道:“我倒是不知将军与殿下还有这层关系。”
嬴惑:“不是亲兄妹,只是共同长大,情谊深厚罢了。”
韩峰听罢,糊里糊涂地问:“但是公主不是远嫁鬼蛮么,你当时为何说失散?”
嬴惑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但还是耐心解释:“个中缘由不便细说,只是......我当时确实不知她流落何处,后来才知道她被皇上捡了回去。”想起远嫁鬼蛮,嬴惑也不禁怅然:“终究是我没保护好她。”
韩峰看嬴惑忧愁,有些想开口安慰。但魏容止似乎看出来嬴惑在和亲这件事上的纠结痛苦,赶紧以眼神暗示韩峰不要多嘴。
韩峰似懂非懂,到底没说话。
嬴惑看着火炉兀自伤神片刻,又赶紧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对众人说:“时候也不早了,一路上辛苦诸位,早些休息吧。”
众人应下,将剩余的茶水喝尽,走到一边去休息。
嬴惑没去睡觉,而是盘腿而坐,入定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