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之垂眸看去,沉默半晌,道:“......你确定?”
“?”秦汉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推错了牌子,赶紧把这个牌子收起,推出谷辰安的牌子。
顾思之倒是对谷辰安兴趣不大,伸手道:“那是谁?”
秦汉策讪笑两声,将那牌子拿出来,道:“这是太史令乌常。”
顾思之将乌常的牌子拿起来看,问:“你何时结识了太史令?”
秦汉策:“前日我去大佛音寺礼佛,与太史令聊了两句,相谈甚欢,所以......”
太史令掌卜筮历法,兼管祭祀。顾思之思考片刻,问道:“此人如何?”
秦汉策道:“才高八斗,修为甚高。”
顾思之了然,轻轻一笑,道:“如有机会,可否引荐老夫与其认识?”
秦汉策恭敬道:“当然。”
顾思之又看向一旁谷辰安的牌子,道:“明日就去拜访谷侍郎吧。”
秦汉策的小算盘达到,点头笑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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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思之与秦汉策第一次去找谷辰安的时候,谷辰安并没有同意帮揽月堂说话。顾思之并不放弃,拿出老堂主的身份卖惨,说如若再让揽月堂这样关下去,诸多人才都要被耽误,大周的未来也荒废了。
谷辰安自己本来也是揽月堂出身,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一番说辞一劝,最后终于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顾思之大喜过望而面上不显,由秦汉策做东,请他在满堂春吃饭。
至于为什么是秦汉策请,盖因这毕竟是求人,顾思之断不能做这求人之人,于是便让秦汉策做那做低伏小之人。
他们来的时候包厢已经不足,只能选下层雅间,别的没有,就是能听到楼下说书人的声音,略微有点吵。
顾思之向谷辰安敬酒,谷辰安还觉得有些恍惚,连忙接了,道:“不敢当不敢当,一点小事而已......”
几人相谈正欢,楼下说书人忽然一拍惊堂木,声音陡然提起来:“且说那小宫女被扔出宫以后啊,不出半月,就被灭了口,尸骨无存呐......”
顾思之被惊到,又被说书人讲的内容弄得不满,道:“这说书人在说些什么?”
秦汉策笑道:“是编排的一些宫里的话本,最近在京内好像挺受欢迎的。”
顾思之又凝神听了片刻,皱眉道:“都是些艳史奇闻,成何体统!”
秦汉策:“本来也是市井小民,不足为虑。”
和顾思之不认同的态度不同,说书人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说的内容也越来越离奇,从一开始只是编排皇帝的艳史变成了对朝堂事务的见解——当然,都是放屁。
但是屁放多了,也有可能一两个响能让听众觉得热闹,例如说书人开始讲到这次的蚀蚁令,说皇帝苛待官员、善用酷吏、豪奢专断,并非明君。再说到揽月堂,则对顾思之大夸特夸,说他是千古良师、万古忠臣,此番被革职属实是千古奇冤——说得顾思之都有些难为情了。
这说辞太过,顾思之一下子就听出不对劲,看向一脸淡然的秦汉策。秦汉策注意到他的目光,微微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谷辰安答应帮他们为揽月堂说话已经是为难,这次来吃饭也是煎熬,看席间人都已经无心用膳,便主动说事务繁忙,要回去了。
谷辰安离席,此间就真正只剩下了自己人。顾思之老神在在道:“汉策啊,万事,皆不可过度。”
秦汉策微微笑道:“是。”
顾思之起身,也准备离席。秦汉策跟上,问道:“那,老师,太史令那里,还去吗?”
顾思之动作一顿,片刻后才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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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辰安按照约定上书请求重开揽月堂,说得言辞恳切,朝中也有很多人支持,姬宇却依旧不表态,将此事按下,他还要去太原调查霍炳秋他们说的事。
平白无故去太原肯定不行,姬宇就说是巡游犒军,顺便一起把粮饷带过去。
如果霍炳秋等人说的属实,那诸郡县的问题就很大,而且看起来钦差也不靠谱。姬宇思量过后,决定将自己亲至犒军一事瞒了下来。
泰元八年七月初四,姬宇亲自押粮北行,意在犒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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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姬宇在闻香玉中所说,三日之后,姬宇抵达太原郡。
姬宇突然来到,太原郡守大惊失色,甚至在姬宇派人传信进城将近一个时辰后才开城门迎接姬宇。
太原郡守勉强维持着体面,从城内走出,俯身行大礼道:“不知皇上亲临,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姬宇没有坐车,而是自己骑马,此时于高头大马之上俯视郡守,良久才轻笑一声,道:“免礼,平身。”
郡守心惊胆战,赶紧说已经给皇上安排好了住处,侧身让位,请他进城。
姬宇轻喝一声,骏马喷了口气,缓步进城。
霍炳秋率领的上郡军按理也应该出来迎接,但是太原郡守搞的排场太大,霍炳秋等人就只能在后方恭迎姬宇。
姬宇走到后面,看到身着盔甲恭恭敬敬行礼的霍炳秋等人,目光稍微停顿了一下。
正好嬴惑微微抬头,和姬宇对视了一眼。
嬴惑愣住,随即冲姬宇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姬宇一顿,赶紧转头。
太原郡守给姬宇的府邸很奢华,但是也远离市井,更别说霍炳秋等人所在的军营。郡守也怕姬宇调查出什么,一直在跟他介绍太原当地的特产等等,显露出的就是一个忠心和淳朴。
姬宇不为所动,道:“朕此番前来,并非游玩,而是想看看,爱卿给朕的太原,治成了什么样子。”
太原郡守浑身一震,然后赔笑道:“回皇上,太原地处前线,此时百姓能走的都已经走了......”
姬宇轻轻搁下茶盏,淡淡地瞄了他一眼,道:“不急,今日时间不早,爱卿先回去吧。”
太原郡守汗如雨下,心里焦急万分,但也只能按捺下来,俯身行礼,转身离开。
出了院子,郡守心腹问道:“大人,怎么办啊?”
郡守看着手下恨不得踹他一脚,但还是忍住,咬牙道:“那文簿失踪几天了?”
心腹道:“回大人,差不多已有五天了。”
郡守喃喃道:“咱们这边和钦差都谈得好好的,怎么皇上突然就来了呢......肯定是有人泄露消息!”
心腹连连附和。
郡守抚须慢行,这段时间来到太原的外人只有霍炳秋一行,但是他们被自己安排到了远郊军营,对城内知之甚少,最近也没有鬼蛮人来过,他们怎么会察觉城内异常呢?
郡守还是觉得不妥,嘱咐下属看好此院,然后派人去霍炳秋的军营探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