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身抱着堆得满满的果篮,口水横流。
紫葡萄、金黄杏、白甜瓜、黑李子、红软桃、绿脆梨。。。。。。各个儿饱满丰盈,香甜的汁水似乎随时都会喷薄而出。
“接着——”上方有人轻唤。
衣身一抬头,便见一只翠汪汪的梨瓜悬在头顶。
衣身吃力地将怀里的果篮向上抬了抬。梨瓜与红艳艳的桃儿比邻而居,宛若两枚美丽的宝石。
浓密的树荫在衣身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阳光如星星点点的碎金,映得她眼角眉梢熠熠生辉。
她将沉重的果篮放在地上,顺手抄起一旁的钩子,勾住果篮的手柄,然后拽着钩子另一端的草绳,用力向前拖。
“哎——可不能这样!”一旁的小姐姐急忙拦住她,“你这样做,果子会受伤的。它们受了伤,就会难过,就会哭泣,就不好吃了。”
衣身一脸茫然,“果子还会难过,还会哭泣?它们怎么哭?”
小姐姐举起一粒紫得发光的葡萄,两指一挤,“噗”,皮开肉绽,“就这样哭。”
衣身无语地接过汁液粘手的葡萄,塞进嘴巴,“好了,它被我吃了,就不会难过不会哭泣了。”
“哦,是哦——”小姐姐呆了呆,又拈起一粒葡萄送进衣身嘴巴,“再吃一个吧!这样它们可以相依为伴,就不孤独了。”
衣身面无表情地吞下葡萄——说得好有道理哦!
无端地,衣身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葡萄是夏末的水果,李子是春天的水果,而脆梨是深秋的水果,怎么就能一道收获呢?她抹了把额头的汗,掌心湿哒哒的。软桃散发着馥郁的芬芳,衬着梨瓜清甜的香气,愈发显得这层层叠叠的香气在湿润的空气中,沁人心脾。
一串嫣红的葡萄被小心翼翼地摘下,露出葡萄架后的杏树。金黄圆硕的果实缀在枝头,压得树枝都弯了。
衣身接过葡萄串,又接过黄杏,见缝插针地放进果篮的空隙里。不一会儿,又一只果篮盛满了。
有人来送饭了。
衣身顿时觉得肚皮饿得要命。
她抓起饼,掰开放进热腾腾的肉汤里。饼是微黄的干饼,两面洒有细细碎碎的绿点,脆而韧。干吃饼有点费牙,可泡在浓香的肉汤中,吸饱了汤汁后,却极可口。饼上的绿点掉下来,浮在汤面上,被热气一烘,便散发出奇异的香气。
衣身吃了几口菜,待饼泡软后,便飞快地连饼带汤吞入腹中。
一大碗汤饼入腹,她又吃了一只拳头大的甜瓜,便将胃的边边角角都填满了。衣身吃力地挪了挪身子,靠在身后的桃树上,望着头顶又大又饱满的桃儿垂涎欲滴,又痛苦于自己竟只有一只胃。
正在迷迷糊糊地打盹儿,忽然被一阵喧嚣声吵醒。一双手过来拽起衣身,“走!走!一起去看!快起来,晚了就没有好位置啦!”
懵头懵脑的衣身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被拽得踉踉跄跄,身不由己地一路往前冲。
大家伙儿都在跑!一边跑,还不忘大声地打招呼。
“快啦!快啦!”
“大祭司要出来啦!”
“哎呀,我好像看见长角号啦!”
“不得了啦!供塔搬出来啦!”
五颜六色的身影挤挤挨挨地往前冲,就像果园里五颜六色的水果,鲜活而可爱。而一身黑袍的衣身,则被这密密麻麻的五颜六色所淹没,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
长到拖地的长角号吹响了。
号手们的腮帮鼓得滚圆,头颈的青筋根根暴起。他们怒目圆睁,须发贲张,如寺庙里威严狰狞的金刚。
高达三层塔那么高的供塔被平平稳稳地抬出来,绕着莲花池转圈。每转一圈,彩冠覆顶头戴面傩的大祭司便会用双手持握圣莲花,轻轻拍打着供塔。
盛开的圣莲花洁白如雪,莹润如玉。每每轻触到供塔,便会自花蕊中飘出闪着微光的冰晶。围观的人齐齐发出由衷的惊叹,虔诚的老妇门双手合十,向着大祭司顶礼膜拜。
当供塔绕完最后一圈时,莲花池里的莲花纷纷绽放。青莲、白莲、黄莲、红莲、紫莲。。。。。。花苞颤颤巍巍地张开了花瓣,露出娇黄的花心。碧玉盘似的莲叶无风而摆,抖落的水珠化作柔光湛湛的珍珠,噼噼啪啪地滚落水中。一时间,莲花池里宝光辉映,氤氲之气翻涌不绝。
祈祷仪式后,衣身稀里糊涂地被簇拥的人群推挤着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待得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排在长长的队伍中了。
她向前望望,再向后望望。队伍长得不晓得绕了几道弯,既看不见头,也看不见尾。每个人都低垂着头,一改先前兴奋的模样,肃穆地缓缓挪动着前行。衣身不明白为什么要排队,可单看这蜿蜒如长龙的架势,她就想逃。然,一双手紧紧拉着她。
好不容快排到最后一个弯了。衣身疲惫地长吁一口气,偷偷跺了跺脚。
她抻长了脖颈张望。
在队伍的最前面,一个年轻妇人怀里抱着婴孩儿儿,恭恭敬敬地跪在大祭司脚下。大祭司举起手中的圣莲花,轻轻点了下妇人的额头,又点了下她怀中小儿的额头。妇人激动得浑身发颤。她深深伏下身子,五体投地地向着大祭司行大礼,然后慢吞吞地爬起来,向着不远处的供塔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