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身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崖,望得脖子都酸了。
“你说,它是个啥意思?”至今,衣身都无法理解雪狼为何要偷袭自己。
菲菲目露恨意,咬牙切齿,“咕咕咕咕!”——禽兽就是禽兽!非我族类,其志必异!
衣身默默瞅了一眼菲菲——这傻孩子,到现在还学不会骂人!
“算了,别计较了——”衣身摸了摸菲菲支棱得僵硬的后脖颈,“反正我也没受伤,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菲菲瞪着衣身,只觉着这傻妞儿忒缺心眼儿——没受伤是因为你及时爬上了飞天扫帚好不好?咋滴?没折胳膊断腿,你还念着那恶狼的好呐?!
菲菲恨铁不成钢地喘着粗气,衣身只能无奈地耸耸双肩,“不管怎么说,雪莲在手,我也没亏着!”
她表现得满不在乎,其实内心里未尝不难过。好心没好报,是谁都很难无所谓。
菲菲骂人难听,可“非我族类”这句话却没说错——人与狼,本就是敌对的双方。彼此既是狩猎者,也是猎物。暂时的相安无事不过是事出有因,没有必要也绝无可能放弃各自的立场。
这是造物主赋予的宿命。
缥缈的传奇故事中,或有例外。但在自然界亘古不迭的法则面前,例外只是传说。
或许是衣身与菲菲无意间的闲聊引起了雪狼的关注,它知道了他们在找一朵白色的花。
雪狼是这片雪域的主人,不止一次见过那样的花。
它带着她找到了那朵花。
好了——得偿心愿了吗?那么,异族的生灵,就此去死吧!我会记得你的好,然,你终究——不是可以信赖的同类!否则,你怎会任由那些猎杀追逐我的猎人安然无恙地下山?
衣身低下头,捏了捏发酸的脖颈,忽然觉得兴味索然。
“咱们也别飞上去了。反正飞上去也得下山,不如就从这里找下山的路吧?”
只是,环顾四周,皆为悬冰堆雪的山崖,高高低低,参差起伏。重山包围之中,东南西北都辨不清,更勿论找到一条出山的路了。
山风卷起层层雪雾。不一会儿,山谷里便白茫茫一片。天与地失去了方位和边界,视线被模糊,直觉也被模糊。这一刻,衣身恍若身处陌生的异时空。
菲菲抖着毛一头扎进衣身怀里。它身上的雪花融化了,激得衣身连打好几个哆嗦。衣身想了想,从背包了掏出一摞魔法符纸,“啪啪啪”,飞快地从头贴到脚。随后,在曼声吟唱中,几枚金色的星芒自魔法杖顶端飘出,晃晃悠悠地悬浮在半空中。小小的星芒如照明的灯,尽管光线微弱,然,却能穿透迷蒙的雪雾中,为衣身照亮前进的路。
一枚星芒慢悠悠地在前方探路。这里本无山路,衣身若想安全下山,就得依靠这些星芒。它们偶尔会淘气一下,也不是没戏弄过衣身。但在当前情况下,衣身别无选择。当然,她也相信星芒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相较于衣身对星芒的信赖,菲菲却没那么大度——它可是吃过星芒的亏滴!那时候,它还小,全然不谙人心险恶——啊不,星心险恶,被星芒耍得团团转!而更可恼的是,利普斯教授和乔纳森居然见死不救,只顾一旁揣着手哈哈大笑。只有善良的衣身看不下去了,为菲菲挡住了星芒的捉弄。至今,菲菲还记得利普斯教授的话——“菲菲蠢成这样,超出了我的想象!看来,我要加大对它的训练了!”
听听,多么冷酷无情!这是人话吗?自此,菲菲学会了一句中国成语——“遇人不淑”。它就是那个遇人不淑的小可怜啊!
菲菲缩在衣身怀里,嘀嘀咕咕地说星芒的坏话。不过,没说几句,它就不得不闭嘴。雪雾太大,山风卷着雪花直呛喉咙。它已经连吞了好几口雪花,肚皮里冰冰凉。
衣身拉了拉衣领,将菲菲的小脑袋从领口按进去。她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追随着星芒亦步亦趋。这条路蜿蜒而崎岖,时而上攀,时而下行,有时候要穿过狭仄的一线天,有时候要俯身爬过冷滑的雪洞。一路上,星芒的光线始终穿过重重雪雾中,如温暖的希望之火。
在一处山洞前,衣身停下了脚步。
她东张张西望望,视线游移不定。星芒悬浮在山洞上方一动不动,闪烁不定,如菲菲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你确定要进山洞吗?”衣身探头望向山洞深处。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星芒沉默不语。
“山洞那头能出去吗?能下山吗?”衣身继续追问。
星芒有节奏地闪烁着,仿佛板着严肃的脸。
衣身忽然有点后悔——早知道一路如此难行,还不如当时就飞上山崖算了。唉,那时候她在想什么?是不是担心看到雪狼,想翻脸又有些狠不下心来,所以选择逃避?
她懊恼地敲了一下脑袋——衣身,你没救了!
山洞里很安静。
靴子踩着干燥的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靴底的雪泥脱落下来,沾在地上,不一会儿,就融化了。黑暗中,雪水悄无声息地慢慢流淌。倘若衣身是火眼金睛,回头一望,定然能看到地面上漫延开的水渍,组成了一个个奇异的符号。这些符号,随着衣身一步步向前行进,一点点生成于足下。
只可惜,她什么也看不见,一无所知地向着山洞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