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
波光潋滟,银辉如万里素练。
海浪轻轻地拍击着船舷,“哗哗”声中,飞鸢号微微荡漾。船长压低声音的呼喊,水手掐着嗓子的吆喝,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而可爱。
是啊,谁能想得到——就在前一刻,飞鸢号距离死亡不过一步之遥。
结界中。
两人坐在高高的船顶上,看着飞鸢号在船员的合力下,调转方向,一点点驶上正确的航道。
衣身抬头望着又大又亮的圆月,砸吧着嘴巴,戳了下怀里的菲菲,“看,像不像妈妈做的奶油松饼?”
菲菲惆怅地瞅了瞅月亮,扭头望向衣身。四目相对,一人一鸟的喉咙里齐齐发出了“咕咚”的咽口水声。
趴在衣身膝头的小黑偷瞄了眼坐在一旁的苏长生,不由抬爪捂住脸——太丢人有木有?你们两位能矜持点儿吗?
苏长生从怀里掏出一只拇指长的玉瓶,递给衣身,“涂在伤口上,很快就会愈合。”
衣身摇摇头,拿出魔法杖,“不用。看我的!”
轻轻吟唱中,魔法杖顶端飘出星星点点的白芒。白芒落在衣身手指尖的伤口上,劈裂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闭合。
“看,伤好了!”衣身亮出手指,得意洋洋地炫耀。
小黑木着脸,眸色却显得痛苦极了。如果不是在苏长生的气息笼罩下,它绝对会拎着衣身的耳朵怒吼——“你个没见识的二百五!那可是紫瑶露啊!你不用可以给我啊!你个乡下妞儿!笨蛋!!” 然,此刻,它却连尾巴尖都不敢晃一下。
苏长生不言,却对着衣身的食指指尖虚虚一弹。一缕清气直击指尖,疼得衣身登时面色发白。
“这也算 ‘伤好了’?”苏长生轻声嗤笑,手腕一摆,把玉瓶丢进衣身怀里。
“哼!看不上我的魔法?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衣身不服气地打开玉瓶。一滴泛着紫光的水落在指尖上,很快便渗入肌肤。凉意化入皮肉血脉之中,不过片刻,食指上便痛楚皆消。
衣身惊喜地眉头一挑。
待得十个手指都滴过一遍后,衣身满心的不服气已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谄媚的笑:“那个。。。。。。啥。。。。。。苏道长,打个商量呗。。。。。。这药,能卖我点儿吗?”
“怎么?伤还没好?”苏长生斜睨过去。
“不不不!”衣身急忙摆手,“好了好了!十个指头全好了!”她急切地向苏长生展示治疗效果,恨不能将手指头戳到他眼皮子底下,“我是想。。。。。。我妈妈干活总受伤。虽说用光明系治愈魔法可以快速愈合皮肉,可痛还是痛的。您这神药太好使了,我想给我妈妈用。。。。。。”
衣身清楚地记得,养母几乎天天都要在实验室里配制魔法药水,以卖给客户赚钱养家。魔法药水的原料中,许多都有毒性,以至于瑟西夫人时不时就会受伤。
光明系治愈魔法可以在很短时间内愈合皮外伤,但对血肉骨骼的复原却效用有限。因此,虽然瑟西夫人走出实验室时看上去一切无恙,可衣身怎会不晓得她很有可能在竭力忍受着皮肉之下的痛苦呢?
“你有钱吗?”一句凉凉的话,登时打散了衣身谄媚的笑。
她僵着脸,“。。。。。。没有。。。。。。”
完犊子了!
没戏了!
她伤心地想找个墙角画圈圈。
“那就先赊欠着,以后记得还我。”苏长生看也不看她一眼,顺手一丢,又是一只玉瓶落在衣身怀里。
衣身手忙脚乱地接住玉瓶,然后怔怔地望着他,好半晌方道:“谢谢您。。。。。。”
她用力抽着鼻子,忍着不让眼泪流下。
“怎么?还疼?”
“不不不。。。。。。不疼了。。。。。。就是,就是。。。。。。”衣身尴尬地低下头,“您太好了。。。。。。我,我。。。。。。没想到。。。。。。”
自打她离开城堡,至今,已近三年。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她总是努力不让自己去多想——不去想妈妈甜蜜的怀抱,不去想乔纳森欠揍的笑脸,不去想利普斯太太的压缩饼干,不去想普鲁迪校长办公室里明亮的炉火。那些记忆中最温暖最美丽的画面,是支撑她努力前行不回头的动力。纵然遇到狂风暴雨,纵然被人恶言苛骂,她都表现得并不在乎。她觉得自己很强大,无惧任何艰险。然而,她终究——还是个内心柔软的女孩子,风雨之后,难免脆弱一下。
“对了——蜃渊是怎么一回事儿?”衣身偷偷揩去了眼角的水光,轻咳两声,掩饰着嗓中的哽咽。
“你听过‘海市蜃楼’吗?”苏长生却反问道。
“嗯。书上说,蜃是一种海怪,形似大牡蛎。这种海怪吐出的气,可以形成幻境,以迷惑往来船只。真是这样的吗?”衣身努力回忆着书中的文字。
“在东土大陆的传说中,蜃是龙族旁裔,因负有龙族血脉而得神通。这个传说,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历史上,蜃——的确存在。”
“历史上?那么,现在呢?灭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