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张这回冲到终点,额前的汗水已然糊住了眼睫。
他向不远处只能依稀辨认出小点的队友跑去,此刻每一位减员都是不小的分数拖累,只得拖着身体不适的队友继续前行。
队友亦心性坚毅,只是体能确实不太行,此时已是强忍干呕,扶着抽搐的肠胃,努力在裴张和的带动下拖着步子。
裴张向后回望,此时各排的大部队早已抵达终点。除了不能动的瘫在地上,被路过代战踢起来走两步又躺下了,剩下能动的都来接人了。
最后剩下的钉子户挺均匀,三排均是两人一帮扶,一扛一带。
裴张方才看见张春妮扛着个瘦猴似的男兵冲了出去,他亦有此意,只是已经无力效仿。
裴张搀扶着薛玉琨踉跄向前,两人几乎一同砸在了终点线的地上。
“咳,对不住霍排,不是故意的。”被裴张摔在地的薛玉琨和飞溅的泥一起甩在霍秋儿腿上。
霍秋儿俯视着这位每次见面都很狼狈的年轻少校,和自己迷彩裤一片狼藉的小腿部分:“挺好。”
这次打靶的成绩可以说是一塌糊涂,不管是先前体力尚可的精兵,还是被扛或拽过来的半残,都是拼着对代战的一口恶气打完了靶。
披挂还予甲的五十公里虽然不算好跑,各连队选派上来的精兵也不至于跑到如此境地。
只是在代战这分排休息的高压训练下,大家都不得不放弃了长跑中适宜的节奏,活生生将耐力跑成了全程冲刺,这可太难熬了。
打靶回来后,裴张看见纪凡潇的脸色不太好,隔着远看不太清,裴张也不便过去询问,只是心下疑惑。
代战擅长在疲累交加时给人最后一击,他手握秒表,对着才喝上几口水润喉,好容易能站起来的学员道:“长跑累了吧,最后来一波冲刺,就当下午体能,第一名直接带回!”
众人面面相觑,有个打颤的声音问道:“那,剩下的呢?”
代战乜他一眼道:“剩下的?跑呗!每轮总有个第一吧。”
提问的那人两眼一黑,虽说这50km跑下来,减员了得有小十几人,可剩下还有好几十位呢!
每轮只有一个第一,剩下的人岂不是得跑到晕厥?
汤玉安是个保守悲观主义,闻言在裴张身后一摸手表,喃喃道:“完蛋,那不是得跑足体能一小时了。”
此时打乱了队伍混跑,宋喜也不知什么时候摸在了他俩后头,乐观地夸张道:“不能吧?每次跑完他不得训人啊,咱们就歇着呗。算上等老末,也就跑个十几趟最多?”
几个现在还能保持直立行走已经是对尖刀最大的尊重的学员向他们投来阴恻恻的眼光道:“十几趟冲刺很少吗?真不知道尖刀这是什么传统,咱们在老连队里不同编制都是各司其职,我看这代战队长非得叫所有人都按他的魔鬼标准练到死!”
也由不得他们感叹,短暂地组织了舒展活动后,代战一吹哨,众人便如同脱缰的死狗般,抱着晚上岸不如早吃饭的决绝心态一往无前。
事实证明汤玉安的悲观和宋喜的夸张还是太保守了,代战懒得和他们废话。
只是每趟取第一名,示意到一旁歇下,回程的迷彩车还是卫生车随意,其余的等最后一名到终点就转头跑下一轮。
“律!”“律!”“律!”众人被这哨声吹得心烦意乱,几乎要产生巴普洛夫效应,听到这哨声就想对代战挥拳头。
有先前五十公里已经强弩之末的,扶着腰干呕道:“报告队长,我要吐了!”
代战冷酷地道:“那就吐了再来给我打报告。”
随着躺在路边和被拖走的人越来越多,一次又一次的冲刺,终于有人拖着哭腔嘶吼道:“到底什么时候及格啊!”
代战冷笑道:“上了战场,死神给你划及格线么?”
好在代战虽然混蛋,还算言而有信,等到了饭点的军号,他便吹响了集|合哨。
冲完四十多趟,余下的各位不是被拖下去的真病号,便是自行退出的报病号。
代战不勉强,有要打报告退出的,无论什么理由他都颔首:“去。”
只是那言语神色间的轻蔑,叫人不爽得很。于是偏有这十几个宁肯跑得嗓子眼都是血腥味儿,也不退出。
裴张向来是短跑冲刺的王者,这次也实在耗尽心力,跑了好几轮才拔得头筹。他没敢坐着,撑着最后一口气靠在树上,感觉四肢发软,手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