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臻林载忙着查案,奚瞳休整几日后,得了闲,她终是决定去寻承桑绿绮一趟。
那一夜的绿绮充分展现了人性的复杂,她救了奚瞳,却也害了奚瞳。
奚瞳在人间活那一世,也算尝尽世事无常,成仙之后,俯瞰人间种种,更知为人之艰难,故而她愿意再给绿绮一个机会。
也像天界那些资历颇老,渡世的神君那般,摆一摆神仙的姿态,对犯了错的凡人说一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下不为例”。
她是仙女,心胸自然要比绿绮宽广些,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可去了隔壁院子绿绮的厢房,才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就连若妍也不知去向。
正巧紫虚端着她的小锅从外头回来:“姐姐醒了?饿不饿,咱们今儿个吃鱼头豆腐汤。”
听起来就很香,但奚瞳还是问:“绿绮和若妍呢?”
紫虚也只知道个大概:“绿绮姑娘受了伤,去医馆住下了,若妍去照顾她。”
“受伤?受的什么伤?”
紫虚摇摇头:“具体我也不知道,听太傅大人身边几个随侍议论,说是伤得挺重,估计要在医馆养一阵子。”
奚瞳心生疑窦,那一夜她昏睡之前已经把程冲放倒了,莫非是程家的下人做的?
但奚瞳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她的胸怀至多也就是去和绿绮开诚布公谈一谈,但若是揣着关怀去探病,那便显得她实在有些下贱和缺心眼了,仙女也是有底线的。
数日没有好好吃饭,还吐了那些个酸水,缓过来的奚瞳胃口大开,喝了足足三碗鱼汤,犹嫌不够。
正当她全情投入啃一个鱼头时,赵臻的人来了,让她去议事厅。
奚瞳不疑有他,擦干净手就去了。
奚瞳到时,赵臻、陆忧、林载以及十数随侍暗卫悉数就位,奚瞳很识时务地站在了赵臻身后,赵臻眼底浮上些微不易察觉的满意之色。
等了得有小半时辰,蓉州太守陈膺和别驾才带着书吏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啊太傅大人,衙上公务实在繁忙,让您久等。”陈膺拱手作揖道。
赵臻不露声色,抬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陈膺顺势入座。
林载开口,陈述这两天查到的东西,奚瞳听了,不由觉得毛骨悚然。
经文柱下挖出了一百一十九具骸骨,验尸官已经查过,皆为女尸,死时年纪大都在十八到二十五岁,最为陈旧的一具骸骨,死亡时间可以追溯到十六年前。
这些骸骨都有共同点,骨膜上有各种伤痕,生前应该是受过严酷虐待,而且还有不少齿痕。这齿痕既不硕大也不尖锐,所以不是出自野兽之口,而是……人。
也就是说,这一百多个女子,是被人吃掉的。
奚瞳回想起那天晚上程冲的话:“女人一旦过了二十五岁,就老了,吃起来味道就不好了。”
原来他所说的“吃”,是真正意义上的吃。
奚瞳舒缓不久的胃肠又有些搅弄起来。
林载接着说。
那个上锁的锦盒里是这些女子的名单,每个人的名字之后都写了更多名字,这些名字勾连成网,涉及的世家大族,遍及整个大盈。
而名单之后,是这些世家近二十年来所犯的罪行,有人贪贿、有人渎职、有人杀人、有人掠货,真可谓是罄竹难书。
奚瞳在一旁听着,突然就明白了。
程冲夺人妻子,只是最表象的罪行。他所霸占的这些女子,大多是被家族或者夫君为了谋求仕途而送到成家的。
这些无辜女子本有安稳人生,可最终被奸/污、被虐待、被啃噬,她们被至亲之人害到如此境地,怎能不恨。
内帏往往掌握着一个家族中最为肮脏的隐秘。
程冲很可能利用了她们的恨意和求生欲,套出了她们所知道的族亲所犯的罪过。
程冲许了这些世家官职,又通过他们的妻子掌握了他们的把柄,恩威并施,将这些人同他自己、同周家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成为了周家势力的一股。
而这样大大小小的家族,在十数年间,已经渗透进大盈的各个州府。
想到这里,奚瞳冷汗直冒。
她做过公主,长秦也是世家揽权,但到底还没有任何一个家族、任何一个人敢藐视律法,作恶到这种程度。
赵臻开口:“陈大人,案情经过你也听了,发生在你蓉州地界上,你想如何断这桩大案啊?”
陈膺堆起一副笑脸:“哎呀太傅大人,您是不知道啊,春上是衙门一年最忙的时候,去年还有几桩大案未审结,实在不宜再拖;年初手头又有些事关民生的急案,程大人这案子,恐怕得往后压一压啊。”
这就是不想掺和的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