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幽深,想起祁月傍晚在王勉府宅的作为,他疑窦重重。
得了裴玄的吩咐,郎中面露难色,“这……”
见他眼神闪躲,裴玄不觉不耐,“为何还不动手?”
郎中形如枯槁的双手在半空停了须臾,终究还是作罢,颤抖着跪倒在地,“公子,小的医术不精,治疗些风寒倒得心应手,可这治伤,到底有些为难。”
他头低得很低,“祁公子伤势惨重,方才堪堪止住了血,倘若强行拉扯,怕会再次血崩。”
郎中不认得裴玄,可光瞧他穿着,便知是上京身份显赫之人。
倘若因他之过令祁公子伤势加重,纵使是砍了他这脑袋怕是也交代不了。
“罢了,我亲自来。”
见郎中唯唯诺诺的模样,裴玄并未勉强,他指尖捏紧宋挽月领口刚要扯开,手腕便猛得被扼住,身侧人垂放在身前的手也迅雷不及掩耳地掐住他脖颈。
抬眸,宋挽月眼波清明,她眼尾还蒙了层水雾,眼神却像要将人生吞活剥了般。
认出裴玄,她指尖力道微松,伤口因挣扎渗出斑驳血迹,像针扎似的丝丝缕缕得疼。
“你醒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收回手,裴玄莞尔勾唇。
宋挽月对上他意味不清的视线,下意识拢了拢微敞的衣襟。
郎中见她醒来,也如释重负地站起了身。
“祁公子,你身子可有不适?既然转醒,便已无性命之忧。不过伤口和衣服还是要分割,我这有些止血的草药,兴许能派得上用场。”
说罢,他献宝似的从竹篓里拿出什么,殷切地摆在桌上。
“大夫,你先下去吧。不过是小伤,我自己能处理。”面颊微微发红,宋挽月抬眸冷不丁对上那炙热的视线又不自然地移开。
“好好好,我先下去,你们慢慢聊。”见气氛焦灼,郎中低声补充,“我就在偏院,倘若二位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不必烦忧,尽管开口。”说罢,便匆忙阖门离开。
抬臂支撑着床沿,宋挽月勉强坐起,“他走了,你为何不走?天色不早了,裴公子还是早日歇息吧!”
想起方才苏醒那一幕,若是裴玄真掀开她衣服,那她潜藏三年的身份就定会暴露。
“祁公子,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裴玄散漫地坐在雕花木椅上,意味深长。
“救命恩人?这句话好像应该我对你说吧?”
如果不是为了给他挡箭,她至于受伤?
“护我周全,是你的职责,身为你的雇主,我却并未救你之责。”
眼神定定落在她脸上,裴玄无半分怜香惜玉。
未曾想几年不见,四皇子嘴皮子竟越发阴毒,不过几句,便足以气死个人。
“行!你说得对!”宋挽月无暇与之争辩,“那裴公子,我如今要休息了,可否麻烦您另觅他处,别叨扰我?”
她脑子很乱,脑海中不断划过昏迷时儿时的回忆。
见身前人下了逐客令,裴玄也不再逗留。他幽幽起身,冷言道,“既是如此,那裴某便离开了。
烛影潼潼,屋外阴风阵阵。
宋挽月手握匕首,一点点割开粘连在伤口的布料。
脑中父亲与所谓‘大人’对弈时的谈话逐渐清晰,可惜那时她尚且年幼,并不知其深意。
所以,当初栽赃将军府通敌叛国之人究竟是谁?
是位高权重九五至尊的君主,还是试图拉拢她父亲投诚的权臣?
朝堂上功高盖主是大忌,可是她父亲一心为国,又有从龙之功,三年前新皇登基,别国屡屡犯境,即便是圣上动了心思,也不该在那时。
而那权臣背后,究竟是谁?
新皇昏庸,四方虎视眈眈,这三年朝堂波云诡谲,任是祁月回京前有所了解,也不能轻易下定论。
那个字符,又出现了!
宋挽月想起横死的王勉,不觉咬紧牙关。
那个吃里扒外的蠢货,当年将军府惨案,定与他息息相关。
他为何死?
今日刺杀她的人又是什么来头?
倘若京城近几起杀人案都是那伙人所为,那他们岂不是在内讧,真令人匪夷所思。
处理好伤口,宋挽月裹紧胸脯躺下,她心头疑窦丛生,不清楚四皇子为何会卷入这起案件,他又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银福客栈绝对有猫腻,昨夜那伙人就是为了阻止她查案。
她必要揪出那幕后使者,揪出当年将军府惨案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