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在此时此刻自己沦为阶下囚时,身旁的温乐言却安然无恙,又或者是纯粹的嫉妒。嫉妒她哪怕在这时候依旧有崔明珏的担忧,‘袁平’的关心,就连采桑那个贱婢,看向温乐言的目光都是那么和善夹杂着愧疚,而非对自己的厌恶与憎恨。
于是,当意识到自己是在嫉妒时,崔荷玉非但没有收手,反倒更用上了劲。
她想看看如果温乐言死了,这些人会不会痛哭流涕到悔不及当初。
可惜,她失算了。
那柄本该刺向温乐言的短刃,到最后还是被‘袁平’接下。
当‘袁平’替自己挡刀时,温乐言因为过度惊愕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她只知道在这一刻,她耳畔皮肉被捅穿的声音是那么清晰入耳。
望着那人胸膛处蔓延的大片血红,温乐言没怔愣多久就慌乱地抬手将人接住,却因为力气太小,而一道跌落了下去。
开始,温乐言以为眼前的‘袁平’就是寒林商,可当她看见那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琥珀色时,才明了此人到底是谁。
躺在温乐言怀里,金和虽然痛极,面上却挂着满足的笑,“认识你这么久了,这柄刀刃却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希望你不要怪我......”
温乐言抽泣着摇摇头,“不会,我怎么会怪你。”
金和笑道,“那就好......”
感受着自己愈发虚弱,金和没说太多,而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向顺承帝提出了一个请求。
“敢问陛下,能否在之后将我带去长宁宫,就当是全了我与公主的夫妻之情。”
“好,朕答应。”
对于这一小小要求,顺承帝自是爽快应允了。
一门心思认定‘袁平’就是寒林商的崔明珏却是有些不敢置信,他不相信寒林商居然就这么死了,甚至死的有些猝不及防。
至于崔荷玉对于金和的这番话则是颇为嗤之以鼻,在瞧了帝后最后一眼后,她没再解释什么,而是直接回了长宁宫,甚至没去管‘袁平’过重的伤势。
“......”
倚靠在妹妹怀中,金和逐渐模糊的视线就这么一直盯着那抹艳色背影,直到崔荷玉消失在拐角。
即便到了最后的弥留之际,金和都没开口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一是顺承帝在这,不好开口;二是他实在想看看,如果崔荷玉知道自己其实是死在她的手中,会是何种模样。
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随着金和一点点闭上双眼,温乐言怀抱着最后一个亲人的尸身哀切痛哭,可就算如此,她依旧连‘哥哥’二字都无法宣之于口。若是她说了,‘袁平’的真实身份就会被旁人知晓,那样寒林商就危险了。
因为过度悲伤加上昨夜的风寒入体,温乐言的身子终是没能支撑太久,很快在抽泣中晕厥了过去。
一直守在一旁的崔明珏见状,急急将人抱住,“乐言?快,去太医署。”
就这么,唯一担忧金和的人离开了。至于地上的那具尸身,则是被蒋韩奉命带去了长宁宫。
......
崔荷玉被幽禁的旨意刚下,整座长宁宫中的宫娥太监们就络绎不绝地全走光了,只剩下两个常烟梦新派来的老嬷嬷贴身伺候着。
随着金和尸身的坠落,厚厚的青石板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听闻这声,崔荷玉虽意外于寒林商在死后竟会想着来自己这,却也只是冷眼撇过那具尸身不作回应。
-
时间一晃来到翌日正午,四月的阳光落在人身上时,还是温暖炙热的。
许是被阳光晒得久了,刚死去不久的尸身还没来得及散发出阵阵尸臭,反倒是那张脸率先出现了裂纹。
‘咔擦咔擦’的低响,在无聊至极的崔荷玉耳中,是那般惹人嫌,却又让她好奇不已。
矮身蹲在那自昨夜起就晾在这的男子尸体,崔荷玉不顾鼻尖淡淡的刺鼻气味,探出手来一点点剥开了男人脸上那层早被晒硬的假皮。
然而,随着她一点点的将其剥离,寒林商那张讨人厌的脸孔没有出现,映入眼帘的反倒是她日日朝思暮想的金和。
望着即便死去,在阳光下依旧璀璨夺目的琥珀眼瞳,崔荷玉颤抖着手几近崩溃。
“金和,怎么会是金和......”
可惜,事与愿违,待那张脸上的假皮被彻底剥离后,熟悉的俊朗面容还是泛着死气出现在了她眼前。
正如金和所说,亲手杀死爱人的真相,崔荷玉根本承受不住。
在确定是自己杀死了金和,且任由他的尸身被太阳曝晒了半日,却没有收殓后,崔荷玉最后没有多犹豫,将金和的尸身一点点拖入殿内安置。
最后,更是以一条红绸悬于梁上,自缢了。
崔荷玉的尸体是被两个老嬷嬷发现的,也是在这之后,公主自缢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阖宫各处。
听闻当这事传到顺承帝的耳中时,他当即吓得吐出一口血来,至此装病变真病,亦开始日日服用汤药,不曾停歇。
至于同样得知消息的皇后常烟梦,则是闭宫不出,整日吃斋念佛。口中还总是念叨着公主血债太重,她多祈求佛祖几回,或许待来日公主转世,还能投个好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