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姑娘的背影并非石像,她会越跑越远,直到跑去阿弦看不见的地方为止。茫茫的雪原上,追赶姑娘的阿弦披着厚厚的毛氅,而姑娘却仿佛不怕冷似的、只穿着单薄的夏衣。阿弦跑着跑着,笨重的身躯竟然一把栽到了雪原上。姑娘可不等他,径直跑走了。
阿弦伸出手来,仿佛想要抓住姑娘的腰际,把姑娘留住。临行之前,他还忘了问姑娘的名字。又或者说,这姑娘本就是他臆想出来的,本来就没有名字?但纵使是臆想出来的人,也应当会有名字罢?望着仅剩下的一片光溜溜的雪原,阿弦在心里默默地想。
这几日过去不久以后,萧北行又来了。由于阿弦的魇病近来愈发严重,萧北行亦来得愈发勤了。这几日以来,阿弦不仅还会做和之前一样的梦,更可怕的是、还睡无定所。有时候正值中午,他会在园子里醒来。到了半夜的时候,又发现自己醒在窗边。
北行之所以常来看阿弦,正是因为他起着郎中的作用。世上本没有阿弦这病,许多正经看病的郎中说、他们是不看阿弦这病的。因此只有萧北行知道这病。他不仅知道病的前因,而且还知道后果。可他却不知道何以医治,只能想办法试试看。
北行的手中依旧握着当年父亲留给他的遗书。想当年他还是湛雁归的时候,就这样容忍湛卓不声不息地去了,而他也没能与湛卓释怀、从而看上临终前的父亲最后一面。湛卓终究还是舍不下雁归,托人写了封遗书送到雁归手上,告诉他不要乱服汤药。
湛家祖传的有两副汤药。由于药性实在险峻,所以代代技艺口口相传。有一副可以延长人的寿命,但是致人白发,且还有可能致人死亡,吃了以后体弱多病。另外一副则可以消却人的记忆,但是药效颇短、且吃了后因人体质而异,副作用极大。
当年的雁归与父亲怄气,如今百年过去了,他还是未能把遗书找出来、看上一看。因此对于汤药的药效一类的说法,如今的北行根本没听说过。他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因南尘的死而枉害了自己,白了自己的头发,还把阿弦搭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