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视线落在一旁的纸笔颜料上的时候,他又噤了声,半晌还是点了头,接过了我手中的画笔,倒也没有另取一张画纸,就在原本我线条凌乱的画上重新落了笔。
我也没有离开,只是稍微侧过身子后退了一些,给他让出了一个足以施展的空间。毕竟如果让旁人看见一支画笔悬空在这作画,怕是第二天横滨就会新增一则怪谈故事。
“真不可思议。”
有着一头微卷黑发的男人停下了笔,他低垂着眼注视着纸面上的半成品画作,辨不清是什么情绪的轻轻感叹了一声。
“明明觉得自己是画不出什么好作品的,应该也是托了您的福吧。”
跃然纸上的是横滨的海景,也不全然是横滨的海景。
现实的场景被割裂破碎着,透出了不属于尘世的鬼魇之物,哪怕还未上色,也并没有细致勾勒描绘,看到的人却也都免不了会被这幅超出寻常的作品慑住。
他抬起眼来望着我,那双鸢色的眼瞳中仿佛漾着水光般惑人,再深入下去却也只有触不及边际的孤冷,此时我却只能看见对方如孩童般希冀的模样。
“我可以将这幅画带走吗?”
对于这个问题,我当然只会有一个答复,不如说如果对方要求的更多,在不超过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也都想要为对方去达成。
“修治先生。”
或许这就是这个人的魅力所在吧。
“我们回去吧?”
“啊,好的。”
我望着他难得露出真切欢喜的将画作收起,又转身去主动收拾起了散落的画具,天色渐晚的黄昏时候,也并不会有人再来这片偏僻的海岸。
而我独占着夕阳的美景,捡到了一枚意外遗落尘世的瑰宝。
“那个,今天……”
“我还是未成年,可买不到酒水哦。”
修治先生闻言肉眼可见的蔫了下来,但他紧接着做出了嗅的动作,随即眼睛一亮的朝着厨房里的我探头望了过来。
“这个味道是——蟹肉火锅!”
“第一次做,味道可能不太能保证。”
锅中的蟹壳煮出了漂亮的血橙色,香味从开放式厨房弥漫至整个厅室,明明咒灵应该是没有进食的需求,修治先生还是露出了期待而渴望的表情。
他像是刚被带回家不久的,被曾经遗弃过的娇贵的流浪猫那样,哪怕做着瑟缩的姿态担心着二次经历地狱,却还是诚实的遵从于对人类的亲昵本性。
这么形容或许有些失礼。
我端着锅迎着修治先生视线的一路追随,终于是将其放在了餐桌上。他明明一副想吃的不行的样子,却还是起身帮我摆放着其余的菜品和餐具,坐下后也还是一副拘束的模样。
在我将其带回住的地方后,相处的这段时日对方一直都是如此的状态,如果不获得明确的准许,哪怕再想吃他也不会动一筷子。
我看着他这幅样子,多少心底还是有种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的,生出了点无法道明的微不可查的痛楚。
但也只能在其他的地方想要更多的满足一些对方。
“修治先生,请用餐吧。”
他于是露出了笑容,飞速的合掌念了一句我开动了,一顿晚饭便平常的度过了。
饭后我把餐具洗了,修治先生则侧卧在沙发上翻看着书籍,吃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后,在他身上的那份惴惴不安似乎减淡了不少。
我听着耳旁细细的流水声,一瞬间恍惚的有种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但修治先生撒娇一般的抱怨声复又响了起来。
“好想喝酒哦,如果有酒精的话就好了,但是悟君还没有成年,没办法了呀。”
我叹着气将擦干净水分的盘子归置好,不禁感叹于对方对于这件事的熟练程度,换做是女性怕是早就对方想要什么给什么了。
“修治先生,咒灵哪怕喝酒也是喝不醉的。”
“我知道嘛。”
他闻言翻过身弯着眸子笑望着我,声音柔软的仿佛浸满了金黄的蜂蜜。
“我只是很想看悟君困扰的模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