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想逃,可是他仍紧箍着她,于是他就这么看着她的瞳孔闪烁着,眼眶里一点点地蓄满了泪光,她强忍着没落下泪来。
迹部景吾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紧跟着替换上的情绪是自信。
起码,他说这样的话她不是全无反应,即使不爱至少也有触动,那么,他就还有机会,还有可乘之机。这正是他擅长的事,抓住对方的弱点发起攻势。
现在,他已经看透了她的弱点。她不喜欢被逼迫,有时会选择逃避,护短又心软,抗拒不了温柔,他可以慢慢来。
少年松开了紧箍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到窗边坐下,边吃着下午茶的甜点边切入了他们法国之行的正题。
“今天就去法国职业网球协会?”迹部景吾随意问了一句,端起红茶细品,还是不如他自己珍藏的茶叶。
一旦回归正事,七海马上收起了她的私人情绪,拿出手机敲字。
【今天已经是下午了,就不去了】
【据三船教练说,法国U17队目前并没有教练,而是一个叫加缪的高三选手在带队,还被称为网球界的革命家什么的,说是能听到网球的声音。】
“革命家?”迹部景吾扬了扬眉,半信半疑。
七海将过分精致小巧的梨块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下,托着腮望向窗外的旺多姆广场。广场上矗立着的青铜石柱,据说是法国大革命时期,拿破仑把缴获的敌军大炮融化之后重新浇筑的。
革命家......能有多革新呢。
总之,明天她就能知道了,法国职业网球协会的地址在塞纳河的另一边,倒是十分之近,晚上要是出门去说不定还会偶遇那群选手。
还有另一件事......她刚才被他的话给说傻了,完全忘了问。
【那个,景吾,所以晚上我们俩都睡这里吗?】
她尽量让自己的遣词造句看起来比较随意。
“不然呢,啊恩?”他有些莫名其妙,一人睡一间她也不行?
她随意不起来了,这里看起来只有一张床......七海陷入了几秒钟的呆滞,咽了口口水,再次小心翼翼地提问:
【那你睡哪里?】
他应该不会让她睡沙发,他自己睡床吧!
迹部景吾面色不变,心下恍然大悟。这个笨蛋,该不会以为这里只有一张床吧。壁炉边上的门后面还有套间,只是,她看起来并不知情。
“本大爷当然是睡床上了。”
桌对面少年过分理直气壮的发言让七海目瞪口呆,那她睡哪里......无论是让她这个大病初愈的病号睡沙发,还是让她......都很过分啊!
迹部景吾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表情从惊讶过渡到生气再到羞恼,这个不华丽的女人,想的什么事情在脸上都展现得一清二楚。
【那我呢?】七海愤愤然把屏幕按在了他眼前。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逗她了:“壁炉边上还有一间房,二阶堂,你想哪儿去了。”他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
七海咬牙切齿了一阵后败下阵来。罢了,还是干点正事吧。既然都来了法国,那么当然不能错过的就是——红土赛场!
两小时后。
【景吾,快看,不愧是网球的发源地!】
七海拿着屏幕在迹部景吾面前晃了半响,她很想大声喊叫,可惜她的嗓子不允许。
此时此刻,他们正站在罗兰·加洛斯网球场边,空旷的球场上铺满了红土,看台席位空无一人。
她并没有任何寂寥感,只有兴奋与雀跃,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着。
七海第一次如此感谢迹部财团的权势与钞能力,居然一通电话就让工作人员为平时没有赛事不铺设红土的赛场铺上了红土,满足了她的一己私欲。
她的心潮澎湃,几乎要落泪了。
上辈子没有打过几年网球就急病住院,赛事只能通过手机那一方小小的屏幕看到,可是这辈子,她居然能够站在这片法网比赛的土壤上......这可是法网啊!她梦寐以求,魂牵梦绕的地方。
她不知道的是,未来,她和他们还会有很多次机会站在这片赛场上,被欢呼、鲜花与掌声包围。
她也确实落泪了。
【景吾,谢谢你。】她微笑着将屏幕递了过去。
谢谢你,圆了我遥不可及的梦。
谢谢你,弥补了我上段人生的遗憾。
少年凝望着她泪眼婆娑道谢的模样,心中的柔软像是凹下去了一块。
他说不上来那一刹那的感觉,只觉得有什么拽着他坠落,从此,无法逃脱。
收回手机,她垂着头又敲了会儿字。【景吾,我们来打比赛吧】
专门为他们铺设好的红土,不用来打比赛,岂不是暴殄天物!更何况,出门前他们特意换上了运动装带上了各自的网球包。
“乐意之至。”少年笑得张扬。
没有裁判,没有观众,不在乎成绩,不在乎得分;
在经历过无数场经典的辉煌的或是天才现世或是英雄落幕的赛事的法网红土赛场上,两道身影肆意地在球场上跑动着,挥动着手中的球拍,空气中只余小球与球拍相击的砰砰声。
就好像......他们就好像回到了在冰帝网球场再次相遇的那一天。
那一天,她成功看破并回击了他的唐怀瑟发球。
那一天,他们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
今天亦如是。
面对他,她不需要成神,她只需要做一个热爱网球的人,享受每一次挥拍,每一次测算,每一次对全场的洞察,每一次瞄准底线就像上膛的子弹瞄准红心发射那般的快意。他亦如是。
夕阳西下,冬日的寒风卷起地面红土的微粒,汗水洒落的赛场上,两道身影喘着气,望着彼此,没有疲惫,只有无尽的痛快。
迹部景吾并没有瞄准她的弱点打击,反而满心满眼都是她挥拍时优美的弧线,滑步时的潇洒与果决,扣杀时的凌厉,打小球时的狡黠。
他感觉不到四肢和鞋子触碰场地发出的轻微摩擦声,却仿佛,那颗黄色小球的轨迹和交叉的运动路线全部鲜活地涌动起来,慢慢变得清晰,如同头顶天空中的日光。
可这样的一场比赛依然让他感到无比畅快,甚至隐隐约约产生了一种极其特殊的感觉。
似乎,在某几个瞬间,他看到了过去,也看到了......由过去通往未来的路。
那是他站在目黑未开发的荒地边曾对她说过的——“属于我们的未来”。
“哇,在楼上看到的果然是真的!”
“罗兰·加洛斯怎么今天铺上了红土?”
“喂,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场外突然传来了几声呼喝,罗兰·加洛斯球场在平时也对外开放,有其他人进来倒是不奇怪,七海与迹部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来人。
这几张脸,她的数据库里似乎有......是法国队的选手!
只是另外两个人也就罢了,最后那个人......这个球场是允许人骑马进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