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长安心头恍若被一把小木锤砸了一下,那退缩之意虚晃一枪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眸光一闪,像是想通了什么,又像是放下了什么,郑重开口道:“父亲,您,确实是的对,……”
“落仙长,打扰你们叙旧了。”
落长安还未说完,一道嗓音从身后传来正好打断,那声音像是阔了个大喇叭,音波一圈一圈回荡在灵山之巅,正是东方权。
不知为何,东方权竟然一脸豪爽,开怀大笑,全然不见方才的鄙夷神色。
落青云与之眉目相接,微微一笑,道:“哦!原来是东方峰主啊!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东方权虽是武将,平时骑虎在旷野山林中穿梭,粗野惯了,却很吃这种文绉绉的客套话,觉得这种你来我往,像是打太极的说话方式很有意境。
所以,一旦逮着机会,便会说一两句显摆显摆过过招。正要去回复:客气客气,无需介怀。
谁知,落应山根本不喘气,又继续道:“峰主,既知道打扰了,就先请您暂且等候。”
东方权笑意被一把拍平,一口文绉绉的闷气,卡在嗓子眼儿,上不来下不去。嘴张到一半,晾在那里半天,最终还是合上了。
眼角左右斜了一斜,觉得碰了一鼻子灰,愤愤不平小声骂了一句:“我###…,等就等!”
毕竟,如今百年之后再次兵刃相见,落青云一如当年,气度不凡,只是坐镇于灵山之上,还未出手,便已经威慑住了面前的三千大军。
谁也不愿公然与落青云为敌,那是一个传奇。
曾经带领众仙家大战魔族,屡屡冲在最前方,仿佛钢筋刀剑和肃杀魔气都会擦边而过,大战过后,众仙家百废待兴,重振仙风,独独灵山仙长闭关。
“长安,你继续说。”
落青云似乎很想知道落长安接下来想说什么,会和自己想的一样吗?还是什么呢?
扑的一声。
落长安跪下,额头与行礼的手平齐,始终没有抬起来,道:“仙长,对不起。总是给您和灵山招惹麻烦,是长安愚钝,始终不得教诲。即使,今日之事没有发生,我也不会再回灵山了。所以,我恳请仙长销我仙籍,断了血脉,从此落长安与灵山再无瓜葛。”
落长安的声音回荡在灵山之巅,传遍每一双耳目。空气被烈阳烤的焦燥,诺大灵山,连山林中群鸽扑扇翅膀的声音都能丝丝入耳。
寂静无声,落长安等待着仙长的回答,不敢抬头,怕一抬头眼泪就会溃不成军,怕一看就那满头华发,自己就会动摇。
“好,好,好。倒是你先说出来。”
落青云的嗓音很平静,仿佛意料之中,但他宁愿这件事永不如意。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灵山这片羽翼终究是遮不住天上的露珠了。
“好”字一开口,听的落长安面前闪现两三滴晶莹透亮的水珠。
落青云道:“孩子,你在羽翼之下呆的太久了,是该出去有自己的一番天地了。”
落青云继续问道:“你下界历练两年,性情变了不少,不知道灵力……”
问到灵力,落青云叹了一口气,觉得问的不合时宜。
毕竟,落长安灵脉断裂,再无修复的可能,提及这,不就等于将落长安的伤心处拉出来,又遛了一遍。
停顿片刻,继续道:“你可有把握?”
你可有把握?这话,就像是在问:前面就是简简单单几千把武器,你有把握在第几把的时候去见阎王啊?前面就是万丈深渊,你有把握跳下去,再爬上来吗?前面就是黄河,你有把握跳进去,游一圈再回来吗?回来吧!
当问出这一句时,落青云闭上眼睛,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
但他想再多说上两句,毕竟,没有以后了。却总是问出一些不合时宜的问题。
或许一切都错了,或许一切都不该发生。看着眼前的落长安,他不悔,一点儿也不。
没等到落长安的回复,有的只是一道背影,一句道别,轻飘飘却重如泰山的道别。
“落青云,保重。”
落青云抬眼,有些震惊于落长安竟直呼自己名讳,转念,又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小豆苗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好像是长大了。
从小,落长安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像个小豆芽一般,懵懵懂懂一点一点发芽。看着她总是像孤雁一般,落后或前进,陪伴她的都只是一片旷野蓝天。
有那么一瞬间,感叹时间太快,感叹离别之水冲淡一切。
天高地远,聚而又散,经此一别,无波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