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廉方心中一惊,很快平复,冷哼道,“我为何要害怕,倒是你,堂堂大将军千金,鬼鬼祟祟躲于屏风之后,为何怕见人?依我看,害怕的人应该是你吧。”
罗青梧款步来至桌边,与张廉同桌那几人被她的气势所震慑,兼着方才也口出狂言,心中害怕,自觉的让出位子来。
罗青梧在张廉对面坐下,慢条斯理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方才说的那些关于我妹妹的话,我一字不落全部听到,现在我问你,张少爷不会不敢承认吧?你若是不敢承认,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可以把你当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放走,只要你从今往后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可以既往不咎,如何?”
张廉是张狂惯了的,且平日里好吹牛,现有好友在场,兼当着众多人的面,哪里肯落了面子,嗤道,“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如此嚣张,让本少爷给你下跪。不错,那些话,我说了,你能如何?想拿身份压我?大将军如何?我还不放在眼里。”
罗青梧柔柔一笑,“张少爷真是太高看我了,这天底下那个不是遵照法度理律办事,规规矩矩做人呢,且莫说我是将军的女儿,便是皇家的女儿也得依律办事不是,如何能拿身份压人,我一直在好好同你说话呀。”
张廉冷从鼻子里出气,“你想说什么?”
罗青梧道,“既然你方才承认自己说了那些话,那就请你拿出证据来,证明你所言非虚,否则便是污蔑,别怪我不客气。”
张廉哪里会把罗青梧放在眼里,闻言笑道,“不客气?你能奈我何?不单我说了,在场很多人都说了,你能如何?”
罗青梧道,“我没听到别人说,我只听到你说了。”她转头扫视在场众人,“你们说了吗?”
众人不是傻子,知道罗小姐只针对张廉一人,不与他们计较,哪里会上赶着往上撞,齐齐摇头,“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没说。”
罗青梧摊摊手,“别人都没说呢,张少爷不能指鹿为马黑白颠倒,硬说大家说了吧。”
张廉不耐烦道,“少在我面前啰啰嗦嗦,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罗青梧收了笑意,“张少爷若不能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那我妹妹也不能平白被人泼了脏水,我们只好去衙门里分辨个清楚了。”
一听这话,张廉乐了,方才看她那气势,不急不缓柔中带刚,还以为她多大本事呢,没想到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既然你今日执意要与我一争高低,那我便满足你这个愿望。
罗青梧道,“怎么?不敢?若是不敢,便照我方才说磕头吧,只要你磕头,我可以放过你。”
张廉道,“笑话,本少爷岂会怕了你这黄毛丫头,去便去,我只怕你后悔,输了可别哭。”
罗青梧起身,“请。”离开前不忘对一众看客道,“事关我罗府的名声,青梧在此恳请大家为我作证,我罗府定然不会忘记大家的好心相助,当然,若是大家不想出面作证,我也不会为难大家。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①,大家帮了我,日后,我自然也会帮大家,若是今日不帮我,日后有难,也别怪我不认人。”
这那里是恳求,分明是威胁,一个是大都护的儿子,一个是大将军的女儿,众人左看右看,那个都得罪不起。
衙门后堂,赵途因接待客人,用饭晚了些,心中有些不快,听到外面的击鼓声,心中的不快更甚,嘟囔了几句,只得放下碗筷,换上官服升堂,一看下面站着的是大都护的儿子,有些傻眼,再看另一位,罗将军的千金?更傻了。少不得公事公办道,“堂下何人,所为何事?”
“臣女罗青梧,状告张廉造谣诽谤我妹妹罗紫笙一事。我妹妹品行端正温柔贤良,却被张廉造谣私德不检,且一连数日大肆宣扬,现下满京中之人皆对我妹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罗青梧自衣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状纸,呈上,“可怜我妹妹,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听闻这件事后又气又急,又不能出来挨个解释,只能躲在家里哭,昨儿我眼不见,她竟差点寻了短。姑娘家最重要的便是名誉,若名誉毁了,她今后如何做人?张廉如此败坏我妹妹的名誉,请大人为我妹妹做主,惩治恶徒,还我妹妹清白。”
赵途道,“张廉,方才原告所说之事,你可认啊?”
张廉正色道,“说的那些话我是认的,但说我造谣诽谤她妹妹,我却是不认的。”
赵途问,“此话怎讲?”
张廉答,“意思就是,我说的都是实话,并非诬蔑。”
罗青梧道,“既然你所言非虚,那便拿出证据来。”
张廉笑看向罗青梧,问道,“证据自然有的是,你想先让我拿哪样呢?是先拿你妹妹同男人拉拉扯扯这件事的人证呢,还是先拿你妹妹私定终身的证据呢?”
罗青梧淡淡道,“这里是衙门,自然由大人做主。”
赵途轻喝,“公堂之上,不得无状,张廉,造谣诬蔑姑娘清誉,此事非同小可,还不快快拿出证据来。”
张廉恭恭敬敬施上一礼,这才慢慢道,“是,大人。这罗家三小姐同男人在大街上拉扯一事乃我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同她当街拉扯之人便是家住吉祥巷一个叫吴辛的,大人若是不信,把此人叫来一问便知。”
罗青梧道,“既然是你亲眼所见,那请问,你是何日何时在何处看到的呢?”
张廉道,“三日前巳时在清风楼看到。”
罗青梧问,“巳时几刻?”
张廉答,“大约三刻。”
罗青梧问,“可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张廉笑答,“只是看到还不够吗?便是拉扯的举动便足以证明你妹妹品行不端了。”
罗青梧道,“或许是走路不慎撞到,相互之间致歉,询问对方安危,也未可知。张少爷只远远那么看了一眼,便妄下结论,未免武断了些。”她转向坐在上面的赵途道,“大人以为如何?”
张廉道,“若真如罗小姐所说是撞到,又何须拉扯衣裳呢?请大人传吴辛,他可以证明我所言非虚。”
一时,吴辛到堂,恭敬施礼,“学生吴辛见过大人。”
赵途道,“吴辛,三日前你在……”
“吴辛。”罗青梧当即打断他的话,“张少爷说他看到你和罗府三小姐罗紫笙当街拉扯,可有此事?”
吴辛看向张廉,对方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原来,这两人竟是认识的。
吴辛是个读书人,可惜他性情懒散,仗着祖上有些薄产,便不肯用功读书,他母亲在世约束于他,这吴辛倒也不敢如何,自两年前他母亲去世后,他便如飞出笼子的鸟儿一般,为所欲为起来,整日贪图享受,把书扔到了一边。
遇到张廉后,便成了酒肉朋友,以至于吃酒赌钱的事情全染上了。
吴辛收到张廉的暗示,便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日我确实在街上遇到一位姑娘,她不小心撞到我,向我道歉,我正要离开时,那姑娘又拦住我的去路,问我是做什么的,家住哪里,有没有空去喝一杯什么的,我只当她是青楼里的淸倌儿,便快速离开了。”最后他吃惊道,“难道那姑娘竟是罗将军的千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