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公务,我先去书房。”忽得撂下这样一句话,三人一惊,还没反应过来,钟行简已经跨出院门。
林晴舒反观江若汐,她眉眼没抬,余光都没给夫君留一个。
加之方才说完事,江若汐借故叫住她和钟珞儿,都印证了她的猜测。
夫妻之间的事,没人说得准。
林晴舒起身告辞,江若汐也没再留,只是嘱咐钟珞儿不要再犯愁,
“既然钟行简应了,定能替你挡了这道劫。”
听上去夸奖的话,说出来倒似是清谈一杯茶,寡淡得冲泡了不知第几杯。
妯娌俩出了院门,钟珞儿仍面有所难,林晴舒宽慰,“不必忧心,世子和大嫂虽话不多,可大嫂说得在理,世子既然应了咱们的事,必定会办成。”
钟珞儿闻言稍稍宽些心,她是相信大嫂的,“大嫂真是好福气,能找到大哥这样的夫君。”
林晴舒摇头,“要说大哥是个好世子我信,如果说大哥是个好夫君……以前我也如此认为,可今日我才知,如鱼得水,冷暖自知啊。”
“四嫂,你这话什么意思?”面对压在面前的婚事,她不得不思量如何寻得一位好夫君之事。
林晴舒与江若汐妯娌几年,对她的性情前前后后了解一二,“在你记忆里,大嫂原先是什么模样的?”
钟珞儿仔细回忆,“以前的大嫂,恭顺温婉,做事雷厉风行,把府上每个人都照顾得极好。即使对咱们笑,也感觉是当家主母的威严与俯视多些。”
“现在的大嫂,虽然做事依旧雷厉风行,可,可,不再过问府上任何事,但对我们笑得却越来越亲近温和。”
“其实,我挺喜欢现在的大嫂的。我以前有点怵她。”钟珞儿一点点说出心中所感。
林晴舒颔首,“我也喜欢现在的大嫂,也欣赏她为人妻的手段。虽然她以前对大哥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我总感觉她并不欢喜。如今,大嫂终于不再坐以待毙,反倒夫君却对她爱护有加。”
“你这次也多亏大嫂拿捏住大哥。不然,以大哥之前的性子,此时必不会插手。”府内子孙辈的婚事皆为大长公主亲自指婚,钟行简素来敬重祖母,从不过问此事。
“盼着大嫂日后真正掌家。”
掌家先掌夫,拿捏住男人,婆母也再不敢为难,才是真的掌家。
*
第二日,江若汐带着礼物拜会昌乐。
昌乐这些时日为了所谓的婚礼,被免了课业。江若汐见她时,困顿之感比听讲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怎么没精打采的?”江若汐将头面放在她的梳妆台上,回头打量她。
昌乐双手撑着下颌,眼神涣散,“可别提了,成个婚可比听学累多了。”
江若汐岂会不知,像她成婚那日便累得一个多月都没休息过来。嫁进国公府尚且如此,何况皇家成婚大礼。
“欧阳先生呢?”江若汐忽然发觉寸步不离的欧阳拓不在昌乐身边,“他怎么没陪着你?最起码还能给你解解闷。”
昌乐换了个姿势无精打采,“我让他温书去了,今年科举他势在必得。”
“你来的正好,快陪陪我。”昌乐拉着她不放手。江若汐也无甚事情,留了下来。
这日是礼官向昌乐讲述成婚大礼礼数,昌乐一边听礼官絮絮叨叨,一边百无聊赖地问江若汐,
“你最近如何了?什么时候打算与钟行简和离?”
她还记得那日买宅子时候说的话。
江若汐捏捏眉心,“叶婉清有贼心,现在看好像没什么能耐,总是在背后搞些小动作。”
昌乐不懂,“你和离与她有什么关系?”
江若汐道出实情,“叶婉清投奔而来,一来就对钟行简殷勤有加,她肯定是有想法的。她最近处处挑拨事端针对我也说明这点。”
“她针对你?你没事吧?”昌乐一听江若汐受委屈,哪里受得住。
昌乐摇头,“我没事,正好利用她的小动作,让府里安静了许多。”
“等她哪日用手段让钟行简娶她进门。我正好借机提出和离。”
说虽如此,现在银两田庄院子都齐整了,倒是有些急不可待了。
昌乐明白了,“这样有理有据,是他错在先,他们就没脸拦你了。”
搞事情昌乐最在行,“不如你帮那个表妹一把,好让你早日离开钟府那个鬼地方,搬出来和我一起逍遥快活。”
*
钟行简这日下朝回到府中书房,书桌上比平日多了一盅,温润如玉的白釉,触感细腻滑润,盅身绘有山水云雾,寓意高远,奢华尊贵,又不失庄重与雅致。
看向汤盅时,钟行简目光沉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是几年来,妻子每日都会送来的参茸枸杞鸡汤,虽说端午后就断了,可这味道已经渗入骨骸,
他轻轻揭开盅盖,一股浓郁的参香与鸡肉的鲜美瞬间弥漫开来,与书房内的松香、墨香交织在一起,
舀起一勺汤送至唇边,轻抿一口,汤汁入口即化,温暖而醇厚,带着几分甘甜与药材的微微青草气,却又恰到好处地平衡了彼此的味道,令人回味无穷。
随着汤液的流淌,钟行简只觉一股暖流自喉间缓缓而下,遍布全身,仿佛连日来的疲惫与压力都随之消散。
此刻,他才回忆起往昔用汤汁皆能享得一刻的宁静与满足,
心中对江若汐的细心与关爱又增了几分感激。
只是,今日这汤与记忆中的,多了几分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