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嫂二人深知钟行简用饭的规矩,钟珞儿只管亲自布菜,半个字都没敢吱声。
夏雨骤至,清风穿过清脆的珠帘钻进来,削减了夏日的燥热。
钟行简闷声用饭,思绪渐渐平复,今日席间没见馨姐儿,他余光端详妻子,江若汐吃得不多,眼睑淡淡垂下,似是有些倦意,
最不近前的二房今日倒殷勤,许是今日的宴席,江若汐只是中间人,真正有求的是四弟妹和大妹妹。
用过饭,钟行简坐在靠窗的位置,雨后清冷的夜光打在他绝美的侧颜,更显出几分冷傲深沉,轮廓分明的脸庞因垂眸品茶的认真而显疏离,
冒着热气的龙泓茶放在左手边,茶香袅袅,他眸光看向江若汐,一如往常,她眉眼温和,低头摆弄着圆扇,
两厢不搭话。
钟珞儿心急又不敢开口,大哥眼底的眸光始终让人看不出那深邃之地藏着怎样的情绪,叫人无端胆寒。
同为人妇的林晴舒不到片刻便瞅明白,夫妻俩间正微妙地较量着呢。
虽说夫妻一体,可院子里的事谁说了算,总要有个高低之分。
男子可能不在意这些,可身为女子必定要思量明白,
最好是让男子听自己的。
因着这层缘由,今日这事定然不能让江若汐先开口,开口便放低了姿态。钟珞儿胆小肯定不敢,唯有她这个嫂嫂开口最合适。
“世子爷。”林晴舒下意识站起身做福,“我们有事想请世子爷帮忙,冒昧借大嫂的名义请您来,还请海涵。”
“四弟妹客气了。”钟行简嗓音清淡,倒没有拒人于千里的意味。
林晴舒壮了壮胆,“世子爷,今日下午大长公主府里传出消息,中书令向大长公主提亲,有意纳珞儿入府。”
“您也知道,中书令就一个儿子,他已经娶过妻,妻子不明不白故去,虽说中书令提出珞儿过去能为妻,我们哪里放心。此事按下不说,就说对方是中书令,哪日真的因朝堂……”
说到此处,林晴舒自知忌讳,避开不谈,“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珞儿跳进火坑啊。”
钟行简眼中的淡意突然一凝,随即脸渐渐冷漠下来,浑身散发一种渗人的气息,
“他如何与珞儿扯上关系?”语气冷得已然淬冰。
此事又涉及到她们在外开铺面之事,江若汐和林晴舒也就罢了,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抛头露面,惹来麻烦,又被这样直刺刺问在面上。
钟珞儿面色微白,视线在钟行简和江若汐两人间来回几次,张了张嘴,到底没敢说出什么。
“世子爷。”
江若汐轻声唤了一声。
钟行简扭头望了过来。
妻子今日穿着的这件杏色长裙趁得她平静而温和,晕黄的灯芒笼在全身,倩影娉婷绰约,
远夜里的蝉一瞬间被唤醒,发出声声啾鸣,钟行简身上那抹冷沉的晕气,仿佛被这一声声蝉鸣给破开,幽深的眸子闪过清润的亮芒,
“怎么了?”
“珞儿与中书令之子是在落清欢开业之人认识的。”
江若汐一双深目顿如冰雪般清爽。
“世子如果怪罪女子抛头露面经商,由我担下责任。身为长嫂没有官束和保护好妹妹,是我的不是。”
江若汐起身与钟珞儿在一处,
独留钟行简坐在那,成了对立面。
他被这大义凛然的话怄死。
钟行简眉心冷峻,心口蓦然有些烦闷。
他静静地望着她,一瞬间什么都寂静下来,刚才阵阵啾叫的蝉在这一刻都恍然消失,
默了半刻,闷声道,
“那晚祖母已经说过不追究,你们经营铺面的事便作罢。”
“只是,以后外出和经营铺面,当心些。”
“是。”几个女子应下。
本来,即使那晚没有捎带扯出经营铺面的事,江若汐也想好了说辞和解决的办法。
但总归不是同钟行简说。
相较于他,大长公主在江若汐心目中更靠得住。
这事她本想去大长公主府探探口风,可林晴舒分析后,觉得江若汐刚遭了难,不想让她再惹上什么,不如推给钟行简,稳妥些。江若汐顺了她们的意思。
“至于珞儿的婚事,我明日拜会祖母后,再做打算。你们无需忧心,有任何消息,我会尽快跟行健讲。”
钟行健是林晴舒的夫君,府里的四爷,他随了二老爷钟进贤的性子,俩人酷爱编书,均就职于翰林院,倒是物尽其用,乐得逍遥。
二房不争不抢,父辈子辈皆是如此,虽没少受范氏排挤,日子拮据了点,日子还算安稳。
钟珞儿婚事这事,算是天大的事了。
事说完了,林晴舒和钟珞儿不知为何,竟没告辞的意思,聊起做茶点果子、时兴绣样和曲子的闲话。
三人围着圆桌很是和谐。
钟行简独自坐在圈椅里,似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