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今日闲暇,我去就好,你这几日心骄气燥也得给你扎两针。”龙昭儿说着就要拉他坐下。
“不用,我——”
“不用也坐下陪着她,不然她总觉得我要害她。”龙昭儿不由分说将他拉到了明月身旁的椅子上,拿过他手中的药包。
明月不知怎得又掉下泪来,看得叔文心中难受,开口想要宽慰:“不要怕,我……”
忽然他感到身体空乏,似是不由自主得要向下摊倒。
明月起身,扶住了他后颈。
怎么回事?他看见龙昭儿紧锁眉头,避开自己的目光退出屋子,渐渐反应过来,看向刚刚被他拉着的地方。
两根银针闪烁着寒光。
原来是这样,他想伸手想拔掉,却怎么也抬不起手臂,只得哀求似地看向明月。
“明月……不……”
“对不起,是我太一意孤行才落得如今的下场,你不必为我殉葬。”明月轻吻着他,而他已不能回应,“若有往生,我们再从头来过吧。”
那之后我一直都很后悔,可你不是也说过原谅我了吗?他已渐渐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睁开眼看向即将离开自己的妻子。
一滴眼泪偷偷滑出眼眶,没入衣中消失不见。
这次她真的不会回来了。
趁着叔文昏迷,明月将写好的休书按上了他的指印。
一旁龙昭儿叹了口气,“合离也可,至少保留体面,何必非要休了自己。”
“我没有时间去改户册,况且于我而言,两者没什么不同。”明月将纸收起,淡淡道:“以后他就全交给龙师哥了。”
“管不了,我还要忙医馆的事。”
明月没再说别的,只是向他行礼,顺着叔文的辈分,说了一句:“多谢龙师哥。”
龙昭儿别扭地背过了身,“你既已不是他的妻子,往后便不用跟着他这般唤我。”
不过以后大抵也不会相见了。
明月点了下头,向外走去。
“等等。”龙昭儿追上前,将药塞还给她,“三碗煎成一碗,早晚各一服。”
走出巷子,明月不知该去往哪里,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皆与她无关。
好晕。
“明月。”
身后有人唤她,她向着声音来处看去,见风途正躲在一处巷道。
“你怎么总是鬼鬼祟祟的。”
风途着急的不行,没有理会她的打趣,拉着她躲到隐蔽之处,怨念道:“女为悦己者容,就知道你此番打扮是冒险来找他。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明月木讷地摇了摇头。
“好。你这几日去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月嘿嘿笑着,“我不知道。”
风途看得出她有些不对劲,没有再问,“我们现在得尽快离开中都,我和无一说好了,跟着他的安排走,但只给我半个时辰。”
“哦。”
“你怎么了?”
明月只是摇头,忽然歪着身子栽进他怀中。
叔文从昏迷中醒来,看着休书上的签字和掌印,心如刀绞,伸手就要撕烂,龙昭儿连忙拦住了他,“别意气用事。”
“你竟与她合谋骗我!”他怒视着龙昭儿,泛红的眼眶蓄不住泪水,只得任由它肆意淌出。
龙昭儿不曾见他这样,有些愧疚,却仍心虚地昂着头,“她专门留给你以备证身,是为你好!”
“我不需要。”叔文一用力,还是将那纸休书撕了个粉碎。
明月再醒来时已在马车之中。她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在某人怀里,忙一把推开了对方,原本盖在身上的被子也被她的动作弄落下来。
冷峻的空气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转头看见了风途,“你这是做什么?还要绑架我不成?”
本就头晕车又颠簸,明月坐不稳,不由自主向另一侧倒去,却不知又靠在了谁身上。
明月勉强回过头,见到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
“阿若姑娘?”
眼见她斜着身子又要往前倾倒,身侧两人连忙一同出手托住了她。
明月看着她帽上的薄纱,笑问道:“阿若姑娘,这粼光纱你可还喜欢?”
阿若点了点头。
风途扶着明月头侧,揽在了自己肩上,“睡吧。”
明月这才想起还不知此刻身在何处,挣扎着起来,又撞在厢壁上,磕到了头,咧着嘴责问:“睡什么,你这是要带我去哪?你要带阿若去哪?你究竟想干什么?”
“带你逃离中都。”无一掀开帘子探头向内看了一眼。
风途安抚道:“内廷下了追杀令,你还挺值钱。”
“什么?”明月有些听不明白,“对了,好像……有人让我跟你说,请你不必再惊扰他父母。”
车外,无一沉默看着前路,有些失神。忽然他笑了起来,“风途,你说那狗皇帝又不知明月是女子,其实这辈子怕都抓不到她吧。”
什么皇帝,什么通缉令,明月挥舞着手想抓住风途的衣襟问个明白,却扑腾着拍在他脸上好几下。
“那我就不知道了。”风途捉住她的手腕合到一起按在腿上,让她没法乱折腾,“病成这样了还想打我。”
“药,我药呢?”
“喂你喝过了,一日三次顿顿不落。他给你配的?果然是个庸医,一点不见好。”
“三次?等等,我睡了多久?”
风途捡起掉下的被,不由分说将她裹了个严实。
“明月,下雪了。”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