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上,风途正独自靠在廊柱,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宁王身旁的侍从韦堤。
突然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他回过头,竟见明月换了身女子装扮,顿时眼前一亮,说话也磕磕巴巴,“你,你怎,怎么这么久,遇到麻烦了?”
他好意想帮忙理顺她凌乱的发丝,明月却不耐烦地提醒他,“手。”
风途只得悻悻退到一旁,“拿到了?”
明月轻应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裙摆,“那些守卫都去内院了,我们趁现在走。”
即便远离这喧嚣之地,明月心里仍久不能平静。
她一路上魂不守舍,风途都看在眼里,“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待听清她说什么,风途脑中“嗡”地一声要炸开,“这是她的衣服?你怎么能——她可是北州王妃!你疯了吗?”
明月无可辩驳,低着头默不作声。
“明月。”身后,叔文不知何时追了出来。他今日跟随太子弘赴宴,恰在宴上看到二人有所动作。
一见到他,明月像是找到了依托,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中。
“适才看到你又不敢招呼,推脱好久才出来寻你。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风途静静看着他们相拥在一起,心头微微抽动。他有些难受,或者说是嫉妒,而这妒火不止冲着叔文,更是冲着明月。他在嫉妒他们,却又不纯粹是因为男女之情,更是一种他没有的羁绊。
直到他的视线从明月脸上移开,才发现叔文不知从何时起一直盯着自己,眼中徒留冷漠。
晚风吹过,树叶在月色下淅淅沙沙地响。
他竟一边温柔细语安慰怀中的人,一边用这种毫无感情的目光看着自己。
明月没有开口,而是微微扭头,也看向他,像是在说:你该走了。
真绝情。风途的眸光瞬间黯淡下来。他感觉到二人的眼光如两只玄铁冷箭,硬生生在逼自己走,仿佛自己这个肮脏的、卑微的东西出现在此,是一种亵渎。
“这里不安全,你们不要在这里叙旧。明日午时潇湘馆见。”
待他走后,叔文才再度开口:“你们刚刚说的,我听到了。”
林妙心在旁默默煮茶,毫不敢抬头看向相对而坐的夫妻二人。明月关心了她两句,三人就又静默下来。
小炉的水慢慢响起,映衬着寂静的良夜有些微妙。
叔文对她道:“妙心,你先去休息。”
林妙心走后,二人又静静看着对方,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终是明月先将所发生之事一应托出。
“在那之后我便时常在想,我没有权力替任何人做决定。所以面对她,我是该愧疚。可看她到因为我而愉悦时,我却也有一丝开心。我是不是疯魔了?这感觉好奇怪。”
叔文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缓缓倒了两杯茶,沉默半晌,才开口说:“其实寻常女子,也会与自己亲近的小姐妹交流如何取悦自己。你不要误会才是。”他一手覆上她的手,安抚道:“你自幼在山门长大,相处的都是男子做派,自然不会理解寻常女子间的……情谊。”
而在看不见的案桌之下,手中的茶杯似是快被他捏碎,“不过你和崔世鸢总归不是从小一起长大,还是不该这么亲密。况且都嫁了人,再如此玩闹便不合适了。”
他笑容中的勉强被明月很快地捕捉到了。这不是他一贯的笑。
“我——”
她还想说什么,被叔文直接打断,转开话题,“他说你拿到了什么?”
明月一一告诉了他。
叔文不解,“你要它做什么?”
“是风途要的。”
又是他,叔文再也抑制不住愤怒,责问道:“你为什么要帮他,你是不是被他骗了还不知。当初你说留着他有用,现在呢?若此刻我要杀他,你还会把他送到我面前吗?”
他急燎地抓着明月的手,听到她有些吃痛地轻哼出来,才意识到自己粗鲁,忙放开手,稍稍抚平心绪,又看向她,“你是不是变心了?”
“我没有。”面对猜忌,明月有些失落,“我是有些同情他,况且当初若非有他暗中相帮,我或许再见不到你了。但你是我丈夫,与我从小相伴长大,该知道我并非三心二意之人。”
叔文觉得有些可笑,“你同情他?那当初又是谁害我到如此地步?不过借着一点随手之举给自己留后手罢了。他当初与你我素不相识何必相帮。明月,你不要太天真!”
也是,毕竟他伤害的是叔文,叔文怨恨他是应当的,自己凭什么替他辩解。
但这么久以来明月也清楚,只凭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前路要如何走,她也看不清了。
“我走了。”她将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转身离去。
叔文本想挽留,可又误会她是为外面的男人和自己怄气,挽留的话到嘴边也不想再说了。
夜已深,堂室的灯还亮着,林妙心透过半开的门,看到叔文正独自在坐在那里发呆。
他坐得端正,目光落到案桌对面的茶杯上看得出神,连林妙心唤了他两声都没听到。林妙心只好走进来,默默去收拾杯具。
当她拿走叔文正在看的那只茶杯时,叔文忽然开了口。
“或许,明月她并不爱我。”
他仍看着那处空荡的桌面,明亮的眼睛闪了闪,似是认清了什么现实。
“其实她是误会了我们这么多年来的情谊,是吗?”
他抬头看向林妙心,想要得到认同,又像是期待被反驳。
被他这样看着,林妙心紧张万分,垂下眉目,道:“世间女子都希望能与爱人相伴相守,她只是与常人有些不同。”
“是啊。”叔文认命似地松弛下来,“她也是女子,怎就与旁人不同?或许她不曾真正当我是可以携手的爱人。”
胸口极快地跳动着,林妙心做贼似地,试探着伸出手,缓缓从背后抱住了他,“其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