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凌说道:“你先退下吧,让我好好想一想。”
王彧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正在这个时候,家丁呈上两封八百里加急的密信,王凌一一打开来看,一封是长子王广的,一封是司马懿的。信的内容都一样,都说明了陛下已有赦令,都是劝降。王凌心绪纷乱更加摇摆不定。
正在王凌犹豫不决之时,司马懿调集数万人马从水路南下一路疾行,仅用了九天时间就抵达了项县。
王彧打探到消息后跌跌撞撞来到太尉府向王凌禀报:“太尉大人,太尉大人……”慌乱之中王彧竟被门槛绊倒。
王凌上前搀扶起王彧道:“何故如此惊慌。”
王彧颓丧地说道:“太尉大人,来不及了,司马懿已经到项县了,现在正在往甘城推进。”
王凌闻言大惊失色道:“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王彧说道:“太尉大人,我们该如何御敌请早作部署啊。”
王凌来回踱步道:“从项县到寿春只需一日,我们如何能抵挡的了朝廷的大军呢。罢了,你先带着我的印信、符节去向司马懿请罪吧,但愿他能够遵守诺言。”
王彧走后,王凌脱下外袍命人将他绑缚了架一条小船去迎司马懿。
王凌颓然站在船头,他看着奔流不息的滔滔江水,看着江面两岸相对而出的青山满心悲怆。长寿多辱,如果他早两年就死了,那么他还是那个受人敬仰的四朝重臣。如果他早两年就死了,也不至有今日之辱。人这一生,不把该历的劫数历完,大抵老天爷也是不收的吧。
小船在接近丘头的时候迎上了司马懿的大船。王凌仰头看着傲然站在船头的司马懿全副铠甲不怒而威,和从前那畏畏缩缩善于隐忍的家臣有云泥之别,果然权势会彻头彻尾地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王凌迎上司马懿的目光说道:“仲达,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司马懿脸上不见半分波澜:“有劳太尉大人挂心,老夫一切都好。只是太尉大人今日披枷带锁却是何故啊。”
王凌中气十足地答道:“事已至此,太傅大人不必羞辱于我。老臣有罪,特来向朝廷请罪。”
司马懿冷笑道:“陛下已有赦令,太尉大人不必如此。”
王凌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既然陛下已有赦令,那么太傅大人只需半片竹简就能召我入京,又何故率大军前来啊?”
司马懿盯着王凌的目光愈加锋利:“正因为我知太尉不是只言片语便能召来之人,所以率军前来。”
王凌怒不可遏地喊道:“司马懿,你决意要负我!”
司马懿说道:“我宁负你,不负国家。来人!”他抬了抬手,身后的一队士兵出列待命:“将太尉大人押送洛阳。”
临行之际,王凌为了试探司马懿的心意,令士兵向司马懿索要几枚棺材钉,司马懿命人如数交到他手里。王凌看着那几枚棺材钉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终是步了曹爽的后尘。
在项县途经贾逵祠之时,王凌执意进祠参拜。
祠内朱红的柱石已经斑驳,壁画彩塑的颜色也不似从前鲜艳,但香炉内香火不熄。贾逵去世后,功勋仍存于世,众人想望,正可谓死而不朽。
王凌跪在贾逵的泥像前老泪纵横,仿佛依稀回到了从前和杨修、贾逵在丞相府共同当主簿的日子。贾逵功垂后世,而自己如今八十岁高龄却身败名裂,想到这里他只觉万箭穿心。他颤抖着拿出藏在里衣内的毒药一饮而尽大喊道:“贾梁道,我王凌此心忠于朝廷,只有你的神灵知道啊!司马懿误我大魏,误我河山呐……”话毕气绝而亡轰然倒地。黑色的血从他的口鼻之内流出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摔得粉碎……
司马懿至寿春后大兴杀戮,凡是王凌案中牵连到的人皆屠灭三族,并挖掘王凌、令狐愚的坟墓劈开棺材拖出尸首暴晒三日。随后司马懿迫楚王曹彪自杀,妻子、子女皆贬为庶民。鉴于此次教训为防患于未然司马懿下令所有曹魏皇族全部迁往邺城,派人严密监视不准跟外人交往。至此曹魏政权名存实亡。
司马懿回到洛阳后缠绵病榻,身体每况愈下药不离口,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这日司马懿像往常一样在灯下读书,突然一阵西北风将窗户吹开,屋内的烛火尽数熄灭。
司马懿只觉这阵阴风凉意刺骨,他拉紧身上的披风唤道:“来人,来人!”
半晌不见仆人进来,司马懿只好起身去关窗户。
当走到窗边时,王凌满是血迹的脸突然出现在窗外,他伸出手去掐司马懿的脖子,用阴森恐怖的声音喊道:“仲达,你为何不守承诺……”
司马懿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把窗户关上。当他惊魂未定地转过身来时又看见贾逵拿着剑向他砍来,他一时躲闪不及,大喊救命……
:“救命!”
司马懿双手乱抓,从梦中惊醒,原来是一场噩梦。
:“父亲,您感觉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司马懿艰难地转过头来看着屋子里黑压压地跪了一地人他才明白自己已经昏迷多时。
他调整了一下气息说道:“师儿,昭儿,为父要离开了。你们记住,待我死后,葬于京城东北八十里之首阳山……咳咳……不坟不树,殓以时服,不设明器。日后死者不得与我合葬,司马氏子孙,不得祭陵……”
说完这几句话,司马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年七十三岁。
司马懿死后,四十五岁的司马师以抚军大将军身份辅政,转年又升任大将军,同时加侍中,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集军政大权于一身。曹操那个“三马共食一槽”的梦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