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进不会知道,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心里到底有多激动,有多……安心。
文艺作品里常说,人生在世是长久的孤独。
安明怀用力看着徐进,仿佛要将他的模样镌刻进心里。
他想,我不要孤独,我要有人陪我。
他手指抽动一下,徐进瞬间惊醒,人还没清醒,手已经攥在了安明怀手腕上:“小心滚针了别乱动。”
撞进他眼神中的,是安明怀柔和又带着其他看不懂的情绪的笑颜。
徐进被他笑得怔了一下,低头揉了把脸,发现安明怀的手还老实在他拳头上搭着,这一瓶液体也还没见底。
“大清早的笑屁。”徐进没好气地说了句。他声音冷淡,挪开安明怀手臂的动作却很轻柔。
他去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出来掏手机打开外卖平台开始翻。
“大夫说你得吃点清淡好消化的,想吃什么?大米粥,小米粥,黑米粥,八宝粥。”
安明怀嘟了下脸:“都不想吃。”
“那你想吃什么?”徐进从善如流点开另一家外卖。
安明怀想了想说:“想吃皮蛋豆腐,还有你做的拉面。”
徐进目光上上下下扫他一遍:“滚蛋,谁家肠胃炎刚挂完水吃拉面?针头还没拔呢,你就开始作妖了。就喝大米粥,老实点吧你,非得等我削你。”
安明怀立即往被子里缩了缩:“好的进哥,都听你的。”
徐进低头下单,冷不丁问他:“你昨晚怎么弄的?”
“进哥,昨天是10月27。”安明怀声音开始低落起来。
“我知道,然后呢?”
“是我的生日,我18岁生日,过了昨天,我就成年了。”安明怀轻轻闭上眼睛,“明明说好月底能回来的,可是我等了一天,我从前一天凌晨就开始等了,等到过了12点,他们也没回来。”
他睫毛微微颤动着,徐进下意识抬手摸了下他的脸颊,仿佛生怕他鸦羽般的睫毛下,晕染出水汽。
安明怀没什么表情,徐进却清晰的从他的声音里,分辨出失望和难过。
小孩子应该都渴望过生日的吧,早早就提醒大人自己的生日要到了,就连想要什么礼物,也要暗戳戳的说出来,只等生日这天,所有人聚在一起,许愿、吹蜡烛,再将那个大到多一倍人都吃不完的蛋糕分掉,这个生日才算圆满。
安明怀应该也等了很久吧……
他父母最近好像一直没在家,每次问起安明怀他都说家里没人,所以是答应了安明怀给他过生日,又食言了吗?
安明怀定定躺着一动不动,任由徐进粗糙的指尖在他脸上捏了几下。
“保姆阿姨早上做好菜就走了,等到晚上,我知道他们不回来了,又饿得厉害,就吃了,可能太凉了,吃完没多久胃就不舒服。我没打算打扰你的……”
可是偏偏,想等的人没回来,不想惊动的人,接起了半夜那通电话。
安明怀忽然颤动一下,几颗硕大的泪珠,汇聚在睫毛下,又顺着脸颊落下来,沾湿徐进的手指。
他抑制不住抽噎几下,或许是觉得这样太狼狈,他将另一只手抬起来,盖在眼眶上。
徐进忘了将手指收回来,这些泪珠便低落在手指上,顺着四肢被血液送进心脏。
真奇怪,明明安明怀那么热烈的,眼泪却是冰凉的。
徐进感觉心口都开始发凉,他喉结不断滚动,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怎么不告诉我,我昨天有时间,可以给你过生日。”
安明怀喘了几口气,将眼泪压回去,“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发这些,你从来都没有回过我。”
徐进手指带着水汽,摸摸安明怀柔软的发丝,“对不起。”
安明怀摇头,“没有。”
徐进想了想安慰他:“那我补一个生日给你?”
安明怀又摇头:“生日已经过了,一年只有这么一天,过了就不算了。”
徐进这会儿实在心软得厉害,带着茧子的拇指蹭在他脸上,帮他把泪痕擦干净,“那明年我帮你过生日。”如果安明怀还能想起来的话……
安明怀抽着鼻子点了下头,看向徐进,“进哥,你真好。”
刚哭完,话里又带上浓重的鼻音,眼眶和鼻头都泛着红,刚才还忽闪忽闪的睫毛被打湿了,像晕开的水墨画。
徐进看了几眼,又低头避开,“我不是好人。”
安明怀笑了下,反手握住他的手,“你就是,我知道的。”
徐进下意识想挣开,又顾忌安明怀还在输液,扭了几下胳膊,安明怀不松手,干脆就由他去了,反正这会儿病房里没人,不会被人看到他和一个男的拉拉扯扯。
安明怀拉着他的手,将脸颊贴上去,“进哥,你好暖和啊。”
徐进瞪他:“你昨晚比我还暖和,烧刚退你就开始张狂,被子盖好别乱揭……”
打断徐进输出的,是提着袋子进来的外卖骑手,“徐先生是吗?你的外卖。”
安明怀最后一瓶液体还有大半,徐进只好将床摇起来,放下桌板,将外卖拆开,一一摆在桌上。
徐进一回头,就看到安明怀笑得满脸灿烂,“进哥,你怎么这么好啊~居然真的有皮蛋豆腐~”
徐进被他笑得浑身不自在,冷着脸:“笑!再笑给你针头拔了!只许吃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