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一 三十(上)
“恭喜恭喜,不愧是诗礼世家,太让人羡慕啦!”几位诰命说着恭维话,却也有几分真心实意:“文曲星都降在你家了呀!”
“过奖过奖,说来我也是沾光的,”凤姐满面春风将人迎进来:“里面请,我们珠大嫂子在里面侯着呢!”
这一天小石桥贾家高朋满座,贵客盈门,颇有当年荣国公府贾母还在时的盛况。原来贾兰今科高中,为二甲第十七名。在才子众多的南省杀出重围,在二十余岁的时候就得中进士,怎能不叫人羡慕?
李纨高坐正堂,也是喜不自禁,听着众人的恭贺,嘴上不住谦虚,却又忍不住要掉下泪来,素云在一旁伺候她拭去眼泪,和一众诰命应酬。
这些年她一个寡妇,抚育儿子,已属不易,当中更是经历了贾家抄家败落、婆婆性情大变、婆婆公公先后去世等重大变故,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说来还是凤姐会做人,王夫人、贾政离世,贾家毕竟还是金陵旧族,这身后事虽不能大操大办,但也省不了。凤姐知道李纨的难处,也知道她一个寡妇吝惜钱财,每年年前都往金陵送钱,遇上红白喜事,更是往厚了给,倒帮李纨免去了不少烦恼。
这回贾兰进京赶考,住得也是琏二伯家里。凤姐命人收拾出了一个小院,让贾兰带着媳妇住进去,平常不准任何人打扰,只让他清清静静备考。
凤姐体谅李纨心里不踏实,便拉着她四处走亲戚,宽解她的心绪,暗中劝说她不要因为自己的紧张,影响了贾兰的发挥。
贾兰果然不负众望,一举考中进士。皇帝一看当年他网开一面的贾家后人,如此争气,还特意问了两句,对他非常满意,下旨让他进翰林院学习。
贾家旧日的亲戚,只要在京的,也都赶来祝贺。
李绮本来可以坐主桌,这会子却躲在一处安静的地儿,和惜春等人说笑。平儿走过来问道:“怎么不见林姑奶奶?”
李绮笑问:“你怎么忘了?我大嫂如今接替了沈老夫人的活儿,每逢五就要进宫给公主、郡主娘娘们上课。”
平儿一拍脑袋,叹道:“瞧我,今日忙疯了,竟把这事给忘了。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李绮赶忙安慰平儿,这时惜春拉拉她的衣袖,朝角落偷偷指了一指,只见贾环的媳妇儿孙氏,呆呆地坐着,眼睛不知望向何处,一片茫然的样子。
平儿也觉得奇怪,心里打了个转,上前跟孙氏搭话,孙氏勉强一笑,应了几句。
小石桥连摆了三天的宴席,可让贾家扬眉吐气了一回。直到第三天晚上,凤姐才送走一众宾客,平儿扶着她回了内院,她捶着自己的腰,叹道:“哎哟,不比当年了,这才三天就已经受不住咯!”
平儿是最懂她的,嘴上这么说,真正做起事来是一点都不愿马虎,必要争这个脸的,因而取笑她主子:“既这么着,奶奶怎么非得摆三天的席面,一天也尽够了呀!说来是二房的喜事,您就算只摆一天,珠大嫂子也只有承您情的份儿!”
凤姐果然反驳:“什么大房二房,我们都姓一个‘贾’,虽说不如从前了,但倒台不倒架,这样的阖族的喜事,我们就是要一起去办。让别人知道我们贾家齐心协力,千万不要欺到我们头上来。”
平儿抿嘴笑,凤姐是冢妇,做事更讲究一些,也更有担当,看她这些年一直照顾二房,就知道老太太当年没有选错人。
当然,贾兰得皇帝特赦,是贾家唯一有科考资格的,也因此凤姐对他格外看重,毕竟这事贾家唯一的希望了。
凤姐歪在榻上歇了下来,又感慨道:“兰儿果然争气,咱家这些孩子,我也都瞧过了,就是他最能下苦功夫,这才能中进士。就连宝玉,旁人说他如何聪明,可是真要论科举,也不是不及兰儿的。兰儿对自己狠心,跟他老子当年一模一样,不过他娘因着前车之鉴,一直盯着他保养身体,这才熬过了大比。”
“说起这个,”平儿接口道:“前日看到环儿媳妇,我看她想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听琏二爷说,环三爷也只是送了礼,让媳妇儿过来,他自己不来,莫非是有什么想头么?”
“不会吧!”凤姐诧异:“漫说是他没有下场的资格,就是他有,顶天了也就是个秀才。别看他在南安王府,教那些下人的孩子们读书,就真把他当‘夫子’了,这科考的水深着呢!”
凤姐和平儿在这里胡乱猜测,忠毅侯府却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原来当年藩王死后,众宗室都被押送进京,但一个侄子逃入了更南部的密林中,经过十余年的卧薪尝胆,这回带着南蛮卷土重来,趁南疆不备,一举杀入罗甸城,死伤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