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皇泽皓踏入星落殿时,瞧着濯缨,眸色中透着几分寒意:“原来是你。”
“海皇,别来无恙。”濯缨重伤未愈,脸色犹有些许苍白,席地而坐于西面,目色平静地瞧着海水之中的光影婆娑,“昔年,承蒙寒荇的照拂,故而今日前来,算是故地重游,只惜故人不复。”
“昔年,你利用她的良善,助你寻得淮冥的下落……”泽皓立在暗影下,淡淡说着。
“你不是也利用了她,她待你的一片深情,得到了沧海遗珠?”濯缨语气平静地接着说下去,“你利用了她,我也利用了她,可她待你我,却是真心实意。我离开前,她曾与我说过,她大限将至……我想知道,她是何时故去?”
“她……”泽皓提起寒荇,眸色变得极为温柔,像是变了一个人,“魔族救走淮冥和你之后,本君料理好一切事务,回到星落殿时,她闭着眼静静地躺在星河之中,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曾违背你之意,帮着我寻得淮冥下落,你也不恨她?”濯缨仰头看向泽皓,若有所思道。
“恨她?为何要恨?作为一介凡人,她已拼尽全力维护我,哪怕大限将至,她也尽力在为我筹谋,她怕我手刃淮冥,来日会后悔……”泽皓说及此处,眼眶已经通红,原来他都知道,寒荇为他思量的一切,他都心中有数。
“遇见寒荇之后,我一直在想,凡人命数不过短短百年,于鲛人万载光阴而言,譬如蜉蝣朝生暮死。可寒荇,却为你倾尽一生,当真值得吗?”濯缨回过头,目色间平添几分苍凉,提及寒荇,她则想到了静影,也是为了个鲛人,犹如飞蛾扑火,不惜一切。
“如今,听你此言,忽而觉得,寒荇她没有错付。”濯缨释然一笑,作为一个局外人的释怀。
泽皓这才正眼看向濯缨,眸色间透着几分温柔,问道:“你可知,寒荇死后,若有转世将投身于何处?本君可还能遇见转世的她吗?”
“若是有缘,定能再遇。”濯缨嫣然一笑,应道。
泽皓听了此言,先是眸中含笑,转瞬即逝,覆之以悲伤之色。他徐徐蹲下身子,双手垂在身前,腕上显现出银色锁链,幽幽散发着煞气,是魔族将之囚于碧落海,永世不得复出。
“自魔尊沉烨将本君锁在碧落海,已错过了寒荇转世,错过就错过了。本君知鲛人与凡人相恋,何其不易!父君与凡人相恋诞下淮冥,淮冥半人半鲛为族人所摒弃,活着何等痛苦!本君将寒荇藏在碧落海,为其重铸身份,日夜小心遮掩,不敢教她为本君诞下子嗣。本君想,她为本君,困在这星落殿数十载,该是何其孤寂!”泽皓心平气和地说着心里话,这令濯缨有些害怕,她与泽皓之间,本不是可以掏心的干系。
“若有朝一日,本君重获自由身,也不会再去寻她了,也许就此错过,则是最好的终局。”泽皓释然一笑,却教濯缨莫名心头发憷。
“你能如此想得开,不失为一桩好事。”濯缨笑了笑,硬着头皮继续道,“你既也深知,淮冥因其身份殊异,这半生活得极其痛苦。其实,你都知道,淮冥他从未想过要夺这海皇之位,也从未想过要与你争沧海遗珠。哪怕你对他步步紧逼、痛下杀手,他也不曾想过要你偿命。”
“而今,魔族将你囚于碧落海,将鲛人族收归魔族麾下,除了失去自由,你仍旧是鲛人族海皇,族人依旧过着从前那般安稳的日子。与其说,魔族惩罚鲛人族,倒不如说是变着法子在庇护鲛人族。”
“昔时,魔族帝姬沉璧为鲛人族,不惜舍身讨回公道,将鲛人族纳入九族,不再受异族欺凌。纵然有天规庇护,可保不齐还是有人利益熏心,暗中干着贩卖鲛人的勾当,可自魔族统管鲛人族后,再无一人敢妄动鲛人族。”
“你可知为何,淮冥要这样做?他是为了承母遗志,是报恩,是为庇护鲛人族周全。其实,你和淮冥都一样,嘴上说是恨极对方,可终归连着血脉,一样的良善。”
泽皓听着濯缨一番言论,神色平静,良久方开口道:“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