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太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如何擅闯你瀛洲了?我七师姐嫁入瀛洲,蓬莱、瀛洲已为姻亲,我这做师妹的来师姐家讨杯酒喝,你这做师姐夫的,如何这般唬人?”她不免笑了笑,全然不顾那湛卢剑寒光凌厉,只淡淡反问道。
“你休要同我扯这些!我家夫人说了,你这丫头最是狡诈诡谲,让我同你少些来往,你也别再来瀛洲了。”狴犴回袖收了湛卢剑,一本正经道。
“你休要唬我,我可是你家夫人的亲师妹,她怎会如此待我?”她不免有些气恼,这个谢扇扇平日里不待见她便罢了,如何嫁了人还管着夫家,不让往来的。
“你先前折辱我清誉,蓬莱仙翁罚了你,本也就相抵了。我与夫人本还顾念着师门情谊,想着得空去仙翁那处说说情,早些放你出阆风。”狴犴的脸色,愈发难看,“岂知你不知悔改,竟借着我名头去灵虚殿借取了三百珠,如今我那二哥讨债讨到瀛洲来了。如若我仍只身一人,倒也不在乎这些虚名,然如今我已娶亲,夫人在伴,不得不顾忌诸般名声了。”
“嘿嘿,这……都是误会一场……”她不免干笑了两声,自知此事确是她糊涂在先,这伏瑄在她耳边念叨了数百年,她倒将这档子混账事一股脑忘了去,“得空,容我再凑凑数,就去还了那三百珠。”
说着话,她已然知趣往外走,自是无脸再往瀛洲去,谢扇扇历来是个爱惜名声的,蓬莱数千年从未听闻过其半句不好言论。如若她厚着脸皮入瀛洲,只怕见了谢扇扇也得被赶出来,谢扇扇那冷清性子,可从不给她脸面。
她这头刚走出瀛洲没两步,睚眦忽然从天而降,一柄白虹剑横在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精明眼底藏了笑意古怪:“别得空了,相逢不如偶遇,不妨今日就还了我那三百珠,濯缨仙友。”
“嘿嘿,小仙拜见二太子。”濯缨急忙拱手作揖道,心底已然惊了惊,面上却仍故作镇定,笑道,“二太子莫急,小仙今日出来得匆忙,身上未有那么多珠子。”
“是未有那么多珠子,还是根本就不想还了?”睚眦这厮果然十分厉害,一眼便瞧出了她囊中羞涩,然后一句话更是万分要命,“我前几日去蓬莱,看守的小仙说你犯了错,禁足八百年才能放出来,如何这般快就出来了?”
此话一出,她竟一时不知如何答才好。如若说是看守小仙的不是,那岂非摆明了是说蓬莱逗他这二太子玩儿,恐有欺仙之嫌。那时传回了蓬莱,伏瑄又免不得同她念叨个千儿八百年的。
而她又不能说自个儿是偷溜出来的,睚眦若知晓了,她又无三百珠可还,那睚眦还不将其捉拿回蓬莱,又添一笔错罚,再去听伏瑄念叨个千儿八百年,她岂不郁闷含恨至死?
“二太子明鉴,小仙正在梦游呢……”濯缨左思右想一番,终是走为上计,对着睚眦拱手作揖,便趁机溜之大吉。
正乘风行于沧海之上,濯缨回头忽见,睚眦正提着白虹剑,气势汹汹追赶而来,她一时慌了神,竟钻入了沧海之中,殊不知这海底正是睚眦那厮最熟的地界儿。
她一入海底,遂将肠子都悔青了,这下是惨了。奈何入了水,如若此时再出水,只怕正好撞上睚眦。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得硬着头皮钻入了海底深处,四处寻着可藏身避祸的地儿来。
她乘水周折了许久,什么礁石、珊瑚、水草都走了个遍,也未寻得藏身佳处。眼看着睚眦就要追来了,她已是心急如焚,奈何此梦迟迟不醒,更是火上浇油。
也不知又逃了多久,恍然一头撞进了绿藻深处,拨开重重绿藻,似乎有个极深极暗的洞穴。愈行愈深,眼前却一时豁然开朗起来。
这洞穴外头瞧着荒芜、颓败,然洞里全是血珊瑚、碧玉枝成林,明明是深海至深处,偏是水流平缓,好似静水流深般。四下寂静得紧,依稀听见有人在哭泣,低低的哭泣声。
她寻着那哭声往洞穴深处走去,远远瞧见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蜷在一株血珊瑚下,抱着双膝正哭得起劲儿。这少年郎人面鱼尾,鱼尾是水蓝色的,鱼鳞泛着雪白的光泽,隐约中又散着沧海深处那抹青苍色的光,似曾相识一般。
“小鲛人,你哭什么呀?”濯缨见其哭得伤心,本是好意欲问一番,奈何这小鲛人十分不知礼,竟连头都不抬一下,自顾自地低低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