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缨暗笑了他许多年,后来还是濯缨厚着脸皮,变着法子套了谢扇扇的话。谢扇扇似乎确是无意于狴犴,大有一股子一心修道,不问世事之感,竟是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水族的七太子,为人最是正义,明辩是非,年纪轻轻又执掌瀛洲,是六合八荒少有的。然与我等却无干系,且好生跟着师尊修炼,他日早些飞升上仙,方不负师尊多年教诲之恩。”濯缨将谢扇扇的原话,一五一十告诉了狴犴。
狴犴听闻后,暗自神伤了许多年。恰逢蓬莱仙会,那闯瀛洲的小仙取回的神芝草,少说也有□□株,还是丝毫无损。想当年,顾清风那般清奇根骨,拼尽了一身修为,也只取了一株回来。
此番这小小神仙如此厉害,定然是狴犴黯然神伤、不大管事了。濯缨在蓬莱的位辈已如此难当了,那与她同日拜师的顾清风,压她一筹也就罢了,若是这后来的师侄们也压过了她,那她这师门日子岂非愈发艰难。
如此念想着,那狴犴之事更不可袖手旁观。她想了许久,终是偷溜出了蓬莱,借着那些闯瀛洲的小仙,引她穿过了烟波渺茫,飞渡过了沧海,落在了瀛洲。
身后是海日升空,天鸡高唱,身前是山花迷眼,石径盘旋。悄然尾随山中仙人,一路到了山中深处,但闻熊咆龙吟,震响于山谷之间,深林为之战栗,层巅为之惊动。
闯过重重幽深老林,方寻见了金峦观的入口。她见到狴犴时,他正倚在青离玉几前,时而学伏瑄那老头子借酒浇愁,时而嚎啕大哭起来。他这一哭,那山谷对面的熊咆声起,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堂堂水族七太子哭得如此伤心,真是仙见犹惧。濯缨终是经受不住他如此啼哭,劝说了他许久,连哄带骗地劝说他莫要就此放弃,最后又同他想了个绝好的法子。
既是真心喜欢她那师姐谢扇扇,又同是三仙山中人,他狴犴又是水族七太子,身份如此尊贵,不妨就禀了他舅父九源丈人,登蓬莱山门求亲。濯缨就不信,这九源丈人出面,又牵扯了水族的面子,那伏瑄老头儿会不同意。
濯缨这主意打这般好,奈何狴犴却未如她所料想的那般想开些,反是更加伤心了。濯缨问了他许久,才知这九源丈人同伏瑄是有过节的,已有四千八百年不曾往来了。
后来,濯缨回了观沧海,缠着寒酥缠了许多日,寒酥才将其中旧事道来。原来,这蓬莱仙翁与九源丈人、瀛洲上仙三人本是同门师兄弟,一道飞升上仙,共同执掌三仙山。
四千年前,有个名唤清越的小仙欲拜入三仙山,那小仙十分灵动讨喜,偏又仙骨清奇,一连闯过三位上仙设下的三道难关,蓬莱仙翁一眼便相中了。这等天赋异禀的徒弟,哪个上仙会不喜欢。
九源丈人自然也相中了,两位上仙都欲收其为徒,奈何这徒弟只有一个。偏这两位上仙性情迥异,素来争吵不休,为了小仙清越,两人竟又争执起来,最后还不顾身份大打出手,最后是两败俱伤。
濯缨听了这话,不禁摇头,那清越小仙也是真傻,既然皆欲收她为徒,何不两个师父都拜下,如此一来,岂非两全其美?
那时,恰逢瀛洲镇压的凶兽梼杌逃脱,瀛洲上仙只身前去捉拿。那凶兽梼杌顽固不化,向来凶恶无比,六千年年前也是三位上仙联手方才将其镇压住的。这瀛洲上仙只身怎能镇得住,是以蓬莱仙翁、九源丈人为了沧海太平,他们还是负伤赶去了。
只惜去得太迟,二人赶到时,瀛洲上仙已拼尽一身修为,梼杌最后被蓬莱仙翁和九源丈人联手镇压回了瀛洲,瀛洲上仙却因此归于混沌,而九源丈人也在镇压梼杌时,伤了双目。
而后,那个清越小仙得知消息时,以为因起其身,而心怀愧疚,竟舍了蓬莱、方丈,改投瀛洲山门,自愿看守瀛洲上仙仙身,直至瀛洲上仙醒来。
蓬莱仙翁与九源丈人此一战后,不仅两败俱伤,失了同门挚友,又失了心头爱徒,更是相互仇恨不已,自此老死不相往来。两座仙山的仙人们,也是因了此事断绝往来,相逢如陌。
听闻,蓬莱仙翁待那事一直耿耿于怀,谢扇扇排行第七,那第八的排行一直空缺,便是给那清越留着的。
得知了其中陈年旧事,料想要九源丈人拉下脸面去蓬莱求亲,定然是绝无可能,除非这二人能冰释前嫌,重拾往昔师门之谊。可瀛洲上仙身殁,清越小仙之去,这是心头死结,岂是这般容易解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