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县官驿。
夏日燥热,孙韫棠最是遭不住,恰好梨县有山溪,她便拉着裴祈姝跑到溪边垂钓。
裴祈姝身为裴家长女,这些年同孙韫棠亦有几分交情。
孙韫棠挽起裤脚,在小山溪里摸着小石子,捧在手心里赏玩。
“阿姝姐姐,鱼篓。”孙韫棠兴高采烈的将鱼篓递给着裴祈姝。
手中的小石子仍不肯放下,“咚咚咚”往山溪里扔小石子,将刚咬钩的鱼都给吓得四处分散。
裴祈姝捂嘴淡笑,闹笑她道:“雁回,小声些,鱼都要被你给吓跑啦。”
真是跟她兄长一个性子,洒脱自在,从不会亏待自己。
“过两日便能进京了,阿姝,你们是要带旌奚回裴家么?”孙韫棠坐在岸上,侧头同裴祈姝轻声说着话。
裴祈姝一愣,眉略微动了动。
裴祈玉去后,她倒没仔细想过裴旌奚往后又该如何。
回裴家,爹的身子不怎么好,不知裴旌奚回裴府是否会令爹触目伤怀。
裴旌奚往后若养在裴府,寄养在阿朗的名下亦无不可,裴祈朗是裴旌奚的亲舅父,或许更好些。
可万一崔家同他们抢夺裴旌奚又当如何,毕竟身为崔家独子的崔翡弈已战亡,旌奚又是他遗留下来的唯一血脉。阿玉曾交代过,裴旌奚不受崔裴二家的束缚。
“奚儿不为崔裴二家所困,便由他心向何处吧。”裴祈姝暗自思索,又继续开口道:“回京之后我去同他说说,他待在孙家久了,万一要留在孙府我虽身为姨母也阻拦不得。”
“无事,留在孙府也无不可。他的身份定是要公之于众的,阿玉和崔少将决不愿看到他不明不白的活在世上。”孙韫棠有些忧心,一手托着腮道。
裴祈姝安静的看了会孙韫棠,这位比她还要小上几岁的姑娘,现下倒是能如她父亲一般担起重担了。
孙韫棠察觉到那道视线,转过身,眯起眼道:“阿姝姐?”
裴祈姝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雁回,你真是长大了。”半晌,指着水中的钓钩,微笑道,“快回神,鱼上钩了。”
两人又垂钓了许久,直到鱼篓满了才肯回驿馆。
京城,华阳门。
朝廷大军得胜归来,太子亲迎济安公主还朝。
钦天监钦定早定下了济安公主归陵寝的日子,正是半月后。
禧景帝于庆奉殿庆贺得胜的将士,裴旌奚亦随孙韫棠进宫。
孙韫棠在裴旌奚面前蹲下,指着正巧望向这边的崔勤,低声道:“旌奚,那便是你的祖父。”
崔勤冷不丁瞧见孙韫棠身前的小公子,心里越发酸涩,他欲抬步上前,又默默收回脚。
裴旌奚顺着孙韫棠的目光望去,又将头埋在孙韫棠的颈窝处。
孙韫棠叹了口气,抱着他往崔勤走去。
他似是一夜之间苍老,鬓角处爬满银丝,眼眶里有些发红。
“崔将军。”孙韫棠朝他行了一礼。这位一生戎马的老将,命运亦是凄惨。少年丧母,中年失妻,垂暮之年连唯一的儿子都离他而去。
崔勤视线一直在裴旌奚身上,裴旌奚仍埋着头,小肉手紧抓着孙韫棠的衣领。
“他……是阿弈的孩子。”崔勤手止不住的发颤。
孙韫棠颔首,“他叫裴旌奚,是阿玉姐给取的名字。崔将军,外边日头辣,您先同晚辈进殿里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