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模样,得寸步不离陪着。
否则出点意外,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才会这样反常!
总不能是工作上遇到了挫折?
……
心中忙碌非常,床上的人却纹丝不动。
莱恩起身,想着他该去到她跟前。
一家人,年纪大的,主动点,有利于问题解决。
大长腿几步就到了床的另一侧。
她闭着双眼,莱恩单腿弯下,伸手把她身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清了清嗓:“芍芍,跟哥聊聊。”
没反应。
“芍芍,你睡了——”
“吗”还没出口,一双眼倏地一下睁开,直直对入他的注视,“……”
“是不是经济上遇到困难了?”
“不是?”
“那是不是工作上遇到问题了?”
“也不是?”
“那是,感情上的——”
自己接自己的问,提到感情,莱恩还没说完,就见她重新闭上了眼,转身换了个方向——再次背对他。
“……”额。
莱恩当即怔住。
他不放弃,跨大步,换到另一侧,再次面对她。
白芍抬了抬眸,有气无力道:“没事了,我想睡了。”
“……”不开口让人犯难,一开口同样让人接不住,莱恩语塞,“那你,先睡吧。”
习惯了,事事以她需求为先。
她看起来很累,所以让她先睡,对她眼下最好。
等睡醒了,再聊,也不迟。
他反正哪都不去,就守在她身边。
等她想开口倾诉了,他就听着。
莱恩没想到,她这一觉,一睡睡到大天亮。
倒是他,整个夜里,在躺椅上动弹多次,姿势怎么都不对,一颗心怎么侧都觉得憋得慌。
混混沌沌了一夜,胡思乱想了一夜。
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没了资格。
没了与她同床共枕的资格。
也没了她18岁前起精神安慰作用的无接触式共眠资格。
总之,什么资格都没了。
或许,这幢小楼真的小了。
最起码,得有两个独立的卧室。
可若让他即刻搬去楼下二层睡,他又犹豫了。
不放心她是真。舍不得她也是真。
拥有过再失去,更伤人。也更伤怀。
……
白芍睡到近正午才醒。
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深度睡眠了。
每天被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折磨得就差精神分裂。太消耗人了。消耗身体,也消耗心智。
起来时发现莱恩坐在躺椅上,白芍些些意外。
可她没怎么表现出来,只对他说要下楼洗脸刷牙。
莱恩冲她点头说好,随后寸步不离跟着下楼去。
待她洗簌完毕,换好衣服出卫生间,他又问她吃点什么。
白芍想去外面吃,莱恩二话不说载她去。
下午两人又去看了场电影,当下热映的好莱坞大片,莱恩是一点都没看进去。但她似乎看得很投入。
前所未有的两人相处模式。
晚饭又去了小吃街,吃的都是从前喜欢的小食,完后又应她诉求,带着她一路兜风,兜到夜里八九点,才一同回家。
第二天,亦如此。
第三天,亦如此。
第四天,是星期天。
鉴于过去三天,都没能成功与她开启敏感的话题,莱恩觉得无论如何,今天都得把话摊开来讲个清楚。明天是周一,她刚刚说买了回北京的票,下午一点多的航班。
可直到两人上了去机场的路,莱恩都没如愿。
他开了好几次头,她永远给他一句,“没事,就突然想家了,回来看看”。
一句听上去无懈可击的回复,死死堵住了他对她的在意。
她的心似乎对他关了门,任他如何尝试,都无法破入,更别提深度交流了。
莱恩好奇佳木斯有什么吸引着她,她冲他笑笑,说她就那么随口一说。
莱恩问为什么是佳木斯,她说因为地图上佳木斯离他们这最远,她没去过,所以有一丢丢好奇罢了,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莱恩听后,深思熟虑了一番,很快有了决定,说等半个月后她放假了,他就带她去佳木斯过年!
正准备下车去的女孩,微微一愣,心口闪过一阵酸涩,转身回看时,给了当真的男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点头说好。
莱恩这才松了口气。
一颗心他惴惴不安地端了整整四天,不敢松懈,只因担心她。
眼睁睁看她进去,有那么一瞬间,莱恩想买张票跟着去,亲自送她落地北京,确认她一切安好,他再回来。
她没回头,径直入内,毫不犹豫地离去,打醒了莱恩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没资格了。因她不在乎了。
心心念念终于见了面,朝夕相对了四天,可为何觉得两个人反而越来越远了?
莱恩心中戚戚,航站楼外,人来人往,他杵门口好久,没有人能给他一个回答。
这份无力,他真的没法攻克了么?
与她之间,仿若隔了一个银河。
算了,别刨根究底了。
还是用他的方式,继续守护她吧。
至于其他奢求,他还是别求了。
他已经是被她从心上卸下的人了。想再被她放回心尖,谈何容易。
比登天还难吧。
·
云南这条边境线,4060公里,没有天然屏障,蜿蜒漫长,高山密林,地形地势错综复杂,历来都是国家禁毒斗争的主战场,是强边固守的最前沿。
地处国家的西南边陲,云南这座城市,与缅甸、老挝、越南三国山水相连。
边境很多地方没有大山大河这类天然屏障作掩护,沟壑纵横,地形特殊,某个村道、水沟、田埂甚至房子可能都是国界。中国的母鸡“咯咯哒”跑缅甸下个蛋,缅甸的树结的果熟了“啪嗒”落在中国人家,都是常有的事。
雪山河谷,密林丛中,有无数守边人日夜巡逻,穿梭其中。
而辛夷,就葬在了这条边境线上。
12年前那个夜晚,天海龙亲手把面目全非的她葬在了这个边境线上的小村。
天海龙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他们两个第一次一起执行任务,辛夷望着眼前这条汩汩流淌的边境界河,饱含热泪对他说,如果有一天她牺牲了,就把她葬在这里。
他问她为什么。
辛夷说:“无论生还是死,我都要守住这条祖国的边境线。”
指间的烟在夜里窸窸窣窣慢走着那丢火星,终于还是烧到了陷入往事中男人的指甲。
他“嗞”了一声,指腹一用力,捻灭了烟头,也就只能烫到他的皮肉了。他的心,早死了。
……
无论是生是死,你都要守住这条边境线,辛夷,我成全你。
你在这里睡了12年,睡得可还好?
辛夷,我见到了你的女儿。
你让我拿她怎么办才好?
好似从前,我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