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携家法而来,按律量刑,他人杀头之罪,换作三皇子二十鞭刑。”
楚怀世解下腰间盘鞭,轻甩抖开,抬手作揖:“……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你敢!”
淑贵妃登时起身,头上珠翠晃荡作响:“灵泽岂是你能说罚就罚的?不过一介三四品官员而已,怎能与皇子之躯相提并论,死了便死了——”
砰。
高帝闻淑妃此番激进言论,息事宁人的心思一沉,他一拍桌案:“淑贵妃好大的口气。”
“……”淑贵妃倏地止住。
“不过三四品官员而已……朝廷命官的命到你一个后妃嘴里,竟如此不值钱,想杀便杀么?”
“陛下,”淑贵妃一转身便换了副神情,目含秋水,楚楚可怜地跪下,“是臣妾情急口不择言,但灵泽……”
“罢了。”高帝打断她。
太子话已出口,那便看他能否承受常国公府的报复。
也该杀杀他们气焰。
“你素日骄纵灵泽,此次便让他长长教训。家法而已,便按太子所说执刑。”
高帝盖棺定论,起身。兰毓皇后亦起身,扶过他。
淑贵妃一愣,丹蔻长甲划烂了手中丝绢,眼中狠意闪过。
皇后经过楚怀世身旁时,抬手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两人出殿,楚怀世执鞭而立,对淑贵妃刻毒视线视而不见:“来人,扶稳贵妃。”
说罢,不及众人反应,他抬手一鞭甩出,破空声鸣,猛地抽楚灵泽背后。
啪。
楚灵泽被这力道一冲,向前踉跄一步。
“楚怀世!——”淑贵妃霎时瞪大了眼,嗓音尖锐地喊道,“你胆敢打他!”
她站起想要扑过去,却被早有准备的侍从拦住。
“你们这些刁仆,等着、都给本宫等着!”
楚灵泽亦被侍卫一按,膝盖磕地,下一鞭破空又至。
啪。
长鞭力道不减,短短两鞭便已刮破锦服,抽出血痕。
家法长鞭竟让楚怀世使出带尖刺的威力来,鞭鞭到肉,毫不留情。
淑贵妃眼眶通红:“灵泽!”
楚灵泽咬牙,眼中暗色翻涌,按住他的侍卫手颈惊人,他适才还能稍稍挣动,五鞭之后,便彻底失了力气。
长鞭挥动,开始的脆响渐渐变钝,沾染上血肉的细微水声。
啪。
最后一鞭,一截鞭身断开飞出,砸在地上,断开的尾端甩上楚灵泽后背。
单二十鞭,楚怀世便抽断了这坚韧长鞭。
堂中一时只余淑贵妃的抽泣声,她被侍从斜斜架着,头上步摇微乱。楚灵泽背后一片血肉模糊,约莫是疼晕了过去。
楚怀世神情冷肃,随手扔了断鞭,凤眸掠过地上的母子:
“刑毕。”
说罢,玄色衣袂一旋,楚怀世转身离去。
“楚怀世。”
淑贵妃死死盯着那个背影,红唇轻张,挤出含恨字眼:
“今日我儿所受之刑,早有一日十倍、百倍还于你身!”
“……”
而那个背影不曾因她言语停顿分毫,径直走出了厅堂。
夜色渐浓,楚怀世回到东宫时,恰闻宫中更响三声。
已是子时了。
东宫别院寂静安眠,独正殿和太子寝殿还亮着,靠着桌案打瞌睡的方伯一听动静,当即站起迎上,接过楚怀世褪下的鹤氅。
楚怀世轻声问了句:“人怎么样了?”
“回殿下,”方伯神色清醒许多,舒声道,“老奴适才去瞧,还不见醒呢,不过脸色好了不少,有了活人气……郎中说,许是天意眷顾程大人,不忍将人带走。”
“嗯。郎中呢?”
“歇在了别间,候着大人的情况。”
寝殿烛光昏黄,楚怀世这般边走边问,身形穿过了云纹隔断,方伯在隔断外停住,问话止在此处。
楚怀世走近床榻旁,本想看会儿人再去歇息——
一只犹带着秋夜寒意的手撩开了柔软帷帐,目光却始料未及地落入一双朦胧的眼。
楚怀世手上一顿,心亦微滞,他低声唤了句:
“……程观。”
似是应他所愿般,榻上人恰在方才恍惚醒来,眼眸半阖,闻声略略侧头,迷蒙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