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长达两周的宣传曝光工作后,维克多终于能腾出时间看望母亲。
他换上便装,在花店买了当季卖得最多的康乃馨,然后迫不及待奔向今天的目的地。
两天前,他预约了下午的探视时间,所以没在医院的服务台耽搁太久。但当他报出自己的名字时,值班护士向他投来了怪异的眼神。
……真不巧,这位护士和上次被他威胁的那位是同一个人。
维克多把鸭舌帽压低了些,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他顺着记忆来到了病人的活动大厅,并在护士的帮助下找到了他的母亲。这次他的母亲没有在看电视,而是在大厅角落的桌子上独自画画。他走到母亲身旁,低头看她手下压着的一本画册。她正用蜡笔在上面涂涂画画,纸上隐约能看出房子的形状。
维克多认出了房子外的秋千,他小时候经常坐在上面,让母亲帮自己推秋千。
维克多搬了张椅子坐在她身旁,轻声开口:“妈妈,你在画我们的家吗?”
母亲缓缓抬头,神情呆滞,即使在看到维克多之后也没有丝毫变化。
“……你是谁?”她问。
维克多露出苦涩的笑容,“我是你的儿子维克多。”
“维克多……?”她喃喃重复他的名字,抓着蜡笔的手指在纸上摩擦起来,“我有一个儿子也叫维克多……他长得跟你不一样。他经常来看我,还会给我带礼物。”
维克多低下头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试着让自己不要表现得太过沮丧。
“对不起,我应该多来看你……”他抬头对母亲说,“我也给你带了礼物。”
他将康乃馨递给母亲,后者在犹豫不决中缓缓伸出手,却在即将碰到花束的时候又缩回了手。
“维果说过,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你走开!”母亲举起食指竖在自己嘴边,把自己往座椅里缩。
粉色花束在空中轻轻抖动,然后又被收了回去。维克多把花束放在桌子空出的地方,看着画册上倒过来的房子与秋千。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自己荡秋千,然后不小心摔掉了颗门牙吗?”
想起童年时光,维克多忍不住微笑,“你吓得连饭都不做了,从家里冲出来抱着我哄我开心,还开车带我去诊所补牙。”
母亲的两只手掌合在一起,无意识地揉搓起来。她轻歪脑袋,吐出语调上扬的问句:“痛痛……飞飞?”
维克多脸上的笑意扩大,“是的!就是这样!”
“还有,你在圣诞节给我织了一双颜色不一样的袜子,还在其中一只袜子里放了糖果。”
维克多特地略过了发生在故事前一天的不愉快的部分——他被父亲以训练求生的理由赶出家门外,为了取暖和流浪汉挤在一起过夜。
母亲陷入沉思,几秒后给出了让他更加高兴的答案,“一只红,一只绿,红色袜子里有糖果?”
“对!因为你说红色代表吉利,所以选到红色袜子才会有糖吃!”
母亲望着他,那双无神的眼睛终于泛起了波澜。
“……维果?”她颤抖道,“你是我的维果?”
维克多用力点头,随后被面前的女人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哦维果……”母亲抱住他,手掌抚摸着他的后脑勺,“你回来了,你回来看妈妈了……”
维克多眼眶湿润,享受这个来之不易的拥抱。他细嗅母亲身上苦涩的药味,试图找出回忆中的气息。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停向母亲道歉——为自己长时间的缺席,更为无法亲自照顾母亲。
“你不需要道歉啊。”
母亲松开他,向后拉开距离,抬手抚摸他的脸颊,眼神温柔又疼惜。
“我可怜的孩子……你比以前瘦多了。”
维克多的手覆上她,为着她的关心无比动容。
“我不要再离开你了,”他轻声说,“我要带你回家,回我们的家。”
听到他的话后,面前的女人并没有表现出喜悦,眉间反而流露出了困惑。她的手滑出维克多的掌心,抓扯自己的白色病服。
她看着桌上的画册,又开始自言自语:“不行,我答应过维果,要一直呆在这里,当他的好妈妈……”
“我就是你的维果!”维克多忍不住提高音量,“妈妈,你看看我。我是维克多啊!”
母亲摇着头,嘴里不停念叨:“我是好妈妈,我不要乱跑,维果会伤心的……坏妈妈不听话,不帮维果,让维果流血,不要坏妈妈……”
维克多忍住焦躁,指甲深陷掌心,刺痛也难掩心中的痛楚。
今天的尝试还是失败了……没关系,至少有进步。只要每天都陪着母亲,总有一天她会完全恢复记忆。
维克多只能这么开导自己,才能不去强迫母亲跟着他继续回忆往事。
他叹了口气,看了眼母亲的画册,打算还是先慢慢接触她。
“我可以看一下你的画吗?”
母亲没理会他,还是自顾自念叨着相似的话语。他轻轻拿起桌上的画册,随手往前翻了几页。
“你画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