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这一出整得发懵,实在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
不过还好不是准备在我路过的时候又来上一刀。
见他没有想要动手的意图,我也打算视若无物,可他却像个阴魂一样久久不散。
这几日里,只要我在亭子中看书,他都会在练武结束后过来监视。
有时我翻过一页,再抬头时他就不见踪影;有时直到黄昏,我都收起书走进了堂内,他还是一样倚在门洞边,连头都不抬一下。
我怀疑他是坏了脑子。
大姐头回来之后我告诉了她这般状况,只是一提起翟鸣她就不大高兴。
“你管他那样干什么,是死是活都随他的便。他要是再敢动你你就告诉我,大不了——”她一拍桌子起身,眯眼看向了挂满刀鞘的墙壁。
我忙拉她坐下,转了话题。
“这几天出去玩得如何?”
大姐头撇撇嘴,两手一摊,“还行吧,总不是什么山山水水的,没多大趣儿。回来江城时我爹又带我去了个宴会,是在租界边上的,听说是庆祝什么开通了。”她剥开面前篮子里的石榴给我一半,继续念念。
“前阵子租界里头不是闹了事儿吗,我去买糕点的时候看见了,许多人围成一团,手里攥了大把的钱票,连地上都散了不少。我爹说那些人就是为了赶上宴会才去攀关系。”
“江边的,开通……宴会……”我听后迟疑一阵,刹那间联想到了什么。
如今十月下旬,那艘画舫终于开始下江了。
杨世安知道了怕是要急地抓耳挠腮。
这样一来我算是得到了个好消息,只是我依然不清楚赤水堂是否和大财主有过生意往来。
刚想开口询问时,小翠过来敲门,唤大姐头去堂主那里,她应声,把剩下一半石榴也丢来给我,迈着步子跟小翠出门。
这一打断我又冷静下来,暂时收起打探的意图,想着再寻个时间去观察一阵子,画舫才开,必定会有不少人想去江边凑热闹的,届时混在群人里就行。
程堂主喊去大姐头不知道是说通了还是怎样,再一日去书房时,我见到了三个人。
大姐头坐在最边上,皱着张脸哗哗翻动面前的课本,见我来后恹恹喊一句。
程武申被两人夹在中间,正和翟明一起看着本书。
见这一幕实在诡异,我缓了缓后没多问,继续从上次断开的地方念起。
我暗暗观察着,大姐头除了兴致不高其他都还好,武申只要是不练武心情都好。
翟鸣没有像之前那样紧盯我不放,被武申拉着讲解课本时表情都多了些,不再摆着张冷脸。
看来也不算顽石。
我正常念课,不时找个机会让他们说说见解,大姐头和程武申照常能回答,翟鸣除了盯着书一句话也不说。
好像从他进了赤水堂,我还真没有听他说过一句话、吐过一个字。
到了下课他也是第一个出书房,武申跟我打个招呼后就追了上去,大姐头见着了更气,骂骂咧咧拉着我回房间。
“我看他就是个文盲,空有一身功夫还只知道害人。我爹真是昏了头,居然让他也跟来上课,他懂什么叫‘虚心求教’吗?”大姐头把书放下,滚到我的床铺上嘴碎几句。
我倒杯茶水润喉,不动声色带跑话题:“用词不错,看来堂主念起你时是真的,进步显著。”
“是吗?”她惊喜一声,立马把刚刚的不愉快抛之脑后,从被子里拱起身坐到我旁边,神气道:“我也觉得我进步很大,爹送来的书我可读了不少呢。”
她把头凑来,我顺势抚上训导:“不要骄傲,‘虚心’也不止是用在‘求教’上的。”
大姐头眉眼一弯,笑容又大了些。
晚上用饭时,翟鸣也和我一样在坐在桌边,大姐头心情好了就不再理会他,一心只往我碗里夹菜。
这几天里伙食实在是多,我提出要去散步,大姐头和程武申互看一眼也道声一起,顺便还带上翟鸣。
今晚是画舫第一次下江,岸边果然聚了不少行人,一些看准了商机的小贩也在这里摆起了摊位,吆喝声此起彼伏。
有些洋人被吸引过来,渐渐的又凑了些妇女和小孩,俨然是开了一场庙会般的热闹。
路灯和摊贩点上火光,如黑夜里的颗颗明珠,映照之下,画舫的光彩更是夺人眼球。几个小孩看到海上的彩灯移来,兴奋尖叫,指着画舫嚷嚷要上去。
我牵着大姐头往人少的地方走去,那艘画舫悠悠飘在江面,船头架着一座彩灯,远远望去似乎有十余米高。几层楼宇叠起,每一扇窗户都透出暖光,明亮得几乎要把这江水点着。
画舫上,买到票的权贵无一不是一脸享受,站立在栏杆边和岸上的人挥手。
大姐头不屑‘嘁’了一声,很是看不惯他们这幅架势,带我挤出人群。
我跟着她,回头又撇了几眼。画舫靠岸,人群热闹声更大。
突然想到武申和翟明,我四下张望,在一处小摊上看见了他们。大姐头似乎是想分开,带着我走向了另外一边的摊位。
身后一阵鸣笛,摊货架上挂满的花灯随着晚风摇曳,夜间繁星扑闪,如烟火坠落在这片喧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