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大姐头解释时除去了些不愉快的羞辱,然后大姐头又逮着杨家好一通谩骂。
我想起曾经住在杨家的日子,又想起了还留在屋内的木箱,本来是想在年后碰上她时再归还那些衣裳的,但现在……
“大姐头。”我小声喊她,在她气头上说这些话可能不太好,但总归是要道歉的,“抱歉,你送来的衣裳还有其他的东西,我都没能带回来。”
衣裳、铜炉、食盒……甚至连娘留下的遗物我都一并遗失了。
大姐头变了下脸色,又恢复正常,道:“丢了就丢了,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你不是说过一个故事吗……叫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往后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弄来,你以后住在这里也不怕被那杨家欺负了。”她得意一笑,倒和程堂主一样。
我道了谢,心中确实感激,也庆幸着能在杨家就遇到了大姐头。
转念又问她:“你真的送了‘那个’给你哥?”
大姐头不解,然后‘噢’了一声,很无所谓地耸耸肩,说是。
我想象了下赤水堂里的情景:武申向大姐头提出生日,但是大姐头给忘了,又索求礼物,结果收到了两只虾蟆。
实在有些可怜。
而且,一切好像都是因我而起的。
大姐头慢悠悠晃到床边,看向了沾在床上的几滴血迹,像是完全把之前戏弄她哥的事情抛到了脑后,转过头兴奋道:“云娘,你搬来跟我住吧?”
这提议有些太过大胆,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她还不放弃,围在我身边劝说着。
“你看,这床都沾上血了,哪能再睡?”
“再说,你还受着伤,我能帮你换药的!”
“还有,我的房间可比这儿大,床也够睡两个人……”
我还是答应不了。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其他的理由时,房门被叩了两下。
一个老人打开了门,身后站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笑呵道:“小姐,堂主已经安排好了房间,就在你的隔壁。”
大姐头一听脸就垮了下来,老人指着身旁的女孩看向我说:“我是堂主身边的管家,您和小姐一样叫我福伯就行。这位是小翠,就留着给云小姐帮忙换药,其他需要的也随时提。”
“谢谢福伯,叫我云舒就好。”我应下。
福伯笑着点头,领着我去往房间。
大姐头在后面跟着,同小翠一起说着关于我的事,还故意用福伯能听到的声音抱怨着。
我跟着他来到一扇门前,推开后看到里头的装饰,一派典雅朴素,没有样式复杂的花瓶和地毯,下午阳光正大,整个屋子都充斥着温馨。
这是我在取酒楼里都没有过的待遇。
福伯又叮嘱了几句,留下小翠帮我收拾,还顺便把大姐头也带走了。
小翠走进屋内打开窗户,扶着我到妆台前,拿了把木梳子帮我理着头发。
我并不习惯被人伺候,以往在取酒楼,娘都是早出晚归,梳洗和吃食大多时候只能我自己解决,而进了杨家后就过得更简单了些。
但如今手上有伤,我只能乖坐着,开口和她熟悉下。
小翠今年也才十五,比我小上一岁,听她说是在小时被人拐来江城的,被程堂主路过救下后又送了回去,谁知父母早在她被拐走之后就带着弟弟妹妹搬了村子。
她四处求助时一户人家好心告诉了真相:那对儿父母养不起孩子,专门挑了个地方把她弃下,收了贩子的钱后就全家搬走了。小翠走投无路,想尽办法又回到江城,被福伯领进的赤水堂。
听后,我不禁感慨,慢慢抬眼从镜子里看她,与她对视上后小翠只大方一笑,好像完全没有把这些过往放在心上。
我羡慕她这样的气度,但终究是没有这番「往事如烟过,一笑泯恩仇」的胸怀来。
之后我向小翠要来几本书,一个下午都想着教书的事情。
我虽然有听过姜先生的课,可我也没信心能做到像她一般游刃有余。我又回忆了下娘曾经教我念书时的样子,可又担心大姐头觉得死板,不愿意听下去。
正烦恼着,大姐头过来敲门。
“云娘,该吃晚饭了,我哥刚回来,带你去见见他。”她急哄哄抽走我面前的书,捉起手腕就带我往外走,一边介绍着:“大堂里没什么看头,屋子也都是我爹整出来待客的;后头有个院子,你如果想去我带你逛一圈;还有那个……”
她在前头说着,我边看边记。
曾经我也想过大姐头住的到底是什么地方,租界旁有钱人的公馆、某个大户的高楼、甚至什么高官的小别墅……这些和赤水堂比都是小巫见大巫。
头顶的红灯一盏盏掠过,到了三楼后大姐头一把推开门,敞着嗓子喊道:“哥!”
屋内的空间比我想象的要大上许多,摆件样式倒是有些像我刚来时住过的那间,客厅中摆着一张红木圆桌,上面的菜肴都已经布好。
一个背影正伸着筷子往嘴里塞肉,被大姐头这一喊吓了个哆嗦,那人僵硬着脖子转过来,看清了这边后才大喘一口气:“呼——我还以为爹也来了,吓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