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权脸上亦带有惊愕之色,他随众人一道,惊讶地睁大眼睛。
邹衍收回自己的视线,端起茶杯,撇去上层的浮沫,饮下一杯清茶,润了润嗓子,喉间残存着清甜的茶香,这让他清醒了些许。
总是看着那副拼图,大脑晕乎乎的。
他对无常仙尊的言语有些怀疑,直觉上感觉有那里不对,但又说不清楚缘由,闷闷的堵在胸口,他只是单纯觉得,不会有什么让无常仙尊都感到棘手的人出现。
食指弯曲,有规律地扣在桌面上,他沉思时会不自觉抚摸耳垂,揉捏一阵,邹衍心烦意乱,脑子里的线缠成一团,无论如何都理不清,或许是他想多了,他只是对无常仙尊无所不能的滤镜太过深厚也说不定。
他眨眨眼,琥珀色的瞳孔,是被阳光烤化的蜜糖,从凝固的状态变成一滩流体,柔软地缠住所有人,嗓子里被灌满了蜜,被焦灼地粘在一起,发不出一点声音,反因为太过甜腻的味道而干渴,如果得不到水的滋润,或许下一秒就会枯萎死掉,成为一束永恒的干花。
无常仙尊在上方静默地看着。
他总是如此,高处不胜寒,他在高处待了有几千年,一颗心早就被寒风吹成了冰碴子,又干又硬。
总要找点什么有趣的东西才行。
邹衍生的太过浓艳了,在人均颜值超高的修真界里,也突出的不像话,无常仙尊心想道,他若是个多情种子倒罢了,四处留情,难以割舍下任何一个人,于是在每颗心脏上都停留几瞬,等融化的蜜水滴落,解解他们心里的渴,可他分明不将任何人放在心上,一会亲昵,一会又远离,他都有些弄不清了,邹衍到底喜欢什么。
让老人家头疼的坏孩子。
确是这么多年来,唯一找到的,有趣的东西。
让他稍稍回忆起来以前的日子来,无常仙尊唇角微扬,时间太久远了,他都快忘记他年少时桀骜不驯的模样。
手上拿着龙傲天的剧本,敢与天公试比高,对着欺辱他灵根驳杂的修仙世家,不屑地喊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现在想来,年少时过于天真可爱,心思单纯,最后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可他如今位列仙尊,无人再敢对他不敬,他却感觉十分枯燥,无聊。
仙盟建起来了,他打破了世家对修仙资源的垄断,他给了无数天赋异禀的散修一个出头的机会,他给了无数与世家大族结仇的新秀一个庇护,初建时的仙盟有多么让他心潮澎湃,如今的仙盟就有多么让他厌恶,世家如同无孔不入的驻虫,渐渐挤进来,新秀转变成新的世家,普通的弟子仍是无出头之日。
他也失去了当初的那份激情。
懒得管,不想管。
在时间的打磨下,一切字迹都模糊了形状。
欺软怕硬似乎是人类的天性,不然,那些卖话本的店子,为何只逮着邹衍一人渲染,而不敢动玉玄策和宝眷门那个;甘族那两兄弟,为何敢向修为高于他们的师叔死缠烂打,摆出一副情深不悔的死样子。
在他们看来,邹衍小门小户出身,自己的喜欢,对他而言当是殊荣,哪怕姿态放得再低,即使双膝跪地,那份高高在上的喜欢也将他们的傲慢展现的淋漓尽致。
至于天赋?那就更可笑了。
玉玄策算是当世仅有的天才,甘千念与甘千忆两人符法双修,更有新一代法修双子星之名。
谁还不是天才了。
邹衍的天赋在小宗门里或许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被视为振兴宗门的期待,宗门难有的天之骄子,但在仙盟,绝不够看。
堂下的讨论声激烈,将千星堂变得比冕花节的灯会更加喧闹,无常仙尊却在堂上走神。
一场又一场无聊的戏,他早就看腻了。
这一次,早点结束好了。
……
局势的变化猝不及防,战火如同落在干草堆上的一点火星,一触即发,迅速蔓延开来。
不光人类和魔物之间相互对峙,因为一同作乱的也有许多堕魔的妖修,人类和妖修的关系也变得岌岌可危,如同一根绷紧的琴弦,轻轻一拨,就会崩裂到四处都是。
白朝道君作为妖修一方的领头人,所处的地位变得尴尬起来,门内弟子在态度上有所避讳,白朝楼中门可罗雀。
邹衍不顾外头沸沸扬扬的闲言闲语,在白朝楼中又待了许久,倒不是他不去无霜城抵御魔物,是长老会派发的任务,要他们驻留宗门,防范魔物趁虚而入。
长老会的用心,难讲。
估计也是不放心让他和白朝在外边呆着。
他每日御剑巡山一遍,十万里大山,凭他如今的速度,午时起来,用过午点,巡山一圈,补齐缺漏的防御阵法,解决几个妄图趁乱而入的魔物,这一整套流程下来,也到亥时了,正好在白朝楼里,露空的楼顶上支起几把椅子,一边饮酒,一边品赏黄昏落日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