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衍叮嘱他几句,让白朝近日少惹事,收敛着点,惩戒堂的忍冬道君可能盯上他了。
消息的来源,自然是白朝。
邹衍单方面与甘族那两兄弟道别后,也不回去收拾,在地上铺整齐一层水光纱,一个人静悄悄地躺在桂花树下,天为被,地为席,睁眼望着天色渐渐暗淡,无形的大笔一挥,一切色彩逐渐被抺消。
一点一点的晶莹星子在天空中闪烁,亮亮的,很动人心。
邹衍将手虚握成一个圆圈,圆圈的空隙对准左眼,他凝望着暗金色的桂树,口中尝到了一点桂花的甜香,于是将落在唇上的花瓣轻轻吹开,只剩下一片虚无,他想了想,在周围布下结界,然后从空间中取出那副巨大的桂树拼图。
他将抚摸着拼图上的树木纹路,看了许久,看得入迷了,眼睛几乎粘到上面去。
内视丹田,他的腹腔中,一颗丹桂色的金丹在不断旋转,呈现金黄色的漩涡转换着灵气,他八次碎裂丹田,八次结丹,一颗境界不稳、初结而成的金丹,无法提供如此多的灵力,更何况当时他心境上起伏极大,不跌落几个大境界都是幸运,能第九次结丹成功,完全靠的是那副拼图。
那时,只见一片缩小的拼图浮现在丹田中,他闻到许多桂树的香气聚拢在一处,丝丝缕缕的香如有形之线,填补入捻去红纹后破碎的金丹之中,因而,他的金丹颜色更加橙黄剔透。
后来,他时不时地将拼图拿出来,一看就失神许久。
他阖上眼眸,脑袋昏昏沉沉的,似是小睡了一会儿,似是永久沉入梦乡,梦中也沾染着桂木的沉稳异香。
白朝一如昨日,怀抱拂尘而落,容颜妖媚邪肆,他望着躺在地上的邹衍,神情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悲伤与迷茫,他放出狐尾,硕大的尾尖垂落在地上,扫动一地落花。
他坐在邹衍身旁,怎么也看不够一样将脸凑的很近,脸贴着脸,如抵死交缠的兽。
或许是那双眼中的情绪太重,以至于邹衍一睁开眼,对上白朝的视线时,愣了片刻,半晌,他才面带讥讽道:“怎么来我这了,不嫌脏。”
妖修一向如此,旁人如何他们管不着,但对于自己认定的道侣,道德要求水准就直线上升。
苛刻封建的程度令人难以忍受。
在两人相处后期,白朝总是忍不住吐出伤人的言论,他会厌恶邹衍与他人接触的过去,即使那是他因为抹不开面子而一手造成的。
邹衍输了约定之后,入白朝楼中,白朝本对他心生好感,不想让他吃苦头,可邹衍形式作风不定,对人也阴晴不定,人人可见的是,他对白朝不甚顺从,再加上白朝让几个生性风流的道君激了几句,他好面子,宴会时便将邹衍带了出来,虽未真的到那一步,却也让人把玩了一整遍。
浑身上下浸润满酒液,衣裳被扯开,仰躺在一位貌似温文尔雅的道君怀中。
白朝想起来心里总有些不适。
现今,他面上的愧色更甚,垂下头,皱着眉,收敛起那阵邪气,漂亮乖巧的模样叫人怜惜,只有邹衍知道,自己此时若不原谅他,这位毫无人性的妖修会做出什么。
邹衍捏住他的狐耳,用力捏紧再松开,白朝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浑身上下软成一团,红晕满颊,只除了一处,毫不知羞,“一点也不乖,明明答应我不准来的。”
邹衍缓声道。
“是不想听我的话了吗?”他含着笑,让人恐惧的艳美在此刻、在夜色下,完全绽放,不留一点余地,令人窒息。
白朝放下拂尘,慌乱地摇头,魅惑的狐狸眼因为着急变的圆润了些,少了几分攻击性。他不想让邹衍误会自己。
白玉制的弟子令轻轻摇动,下垂的流苏相互撞击,吵闹的声音不合时宜,邹衍握住弟子令,上面赫然写着:速来千星堂议事。
白朝似乎也收到了什么讯息,他停顿片刻,接受传讯,然后抬头望向邹衍,缓缓道:“一起去千星堂?”他的尾音上扬,似乎对将他从尴尬境地中解放出来的这条讯息十分感激,他愉悦地牵住邹衍的手,十指相扣,而后故作天真的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指,揉捏着邹衍的小指,把玩关节如同把玩一截如玉一样的珍贵古竹。
此刻,幸福的感情充盈在他心里,让人变得软绵绵、轻飘飘的,比酒精带来的快感更加令人神智昏迷,他在酒里浸泡着,作为酒材发酵。
他恨不得昏死在这里。
邹衍没挣开他的手,只定定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白朝喜欢他,他很早就知道,今日觉察更深的是:爱竟能让人跌落尘埃,让一个人变得不再像他。
真是奇妙。
白朝因这目光而有些许不自然,他理了理衣带,将邹衍的头发散下来,又重新替他绑好,心里闪过无数奇怪的念头,或许他今天该描描眉、勾勾眼,或许他不该穿水红色的衣裳,太过艳俗了,反正,无论如何都有哪里不对,都有什么需要改进才对。
邹衍蓦然一笑,脸蛋如同最甘美的肺果,染着芙蓉色,让人莫名口渴,想要去尝一尝,是否如所见的那般甜美多汁,美妙的汁水是否会在口中喷溅,让人饮个痛快,眼角的红纹,是果子成熟的证明,汁水就该从这里涌出。
他反牵住白朝的手,心情放松,带白朝上了海月剑。
“我带你,还是你自己走?”邹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