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纵昨晚就该走的,本来就没有打算待很久,周五晚上急匆匆地过来已经不合适了,可昨晚送宁嘉回去,看着那间很小却足够温暖的房子,又舍不得走了。
夜里宁嘉呼吸很深,林纵却睡意很浅。
“我送你。”宁嘉很不诚心地动了动。
林纵很轻地阻止他:“不用,你睡。”
宁嘉说:“好的。”
过了很短暂的几秒钟,宁嘉又问:“学长,你下次还来散心吗?”
“看你什么时候欢迎我。”
到了这一刻,宁嘉的语气才变得清醒起来,虽然还是没有睁开眼,但林纵觉得他可能是在不好意思,声音很轻地说:“我一直欢迎你的。”
没有听到回答,宁嘉又小声地问:“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散心?”
工作了一年,宁嘉手里的工作没办法几天就交接完,这几天里和宁嘉接触最多的是新来的应届毕业生,宁嘉看着他,和看到当年的自己差不多。
懵懂,无知,一往无前。
他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即将拥有八千的月薪,房子虽然远但不打算换。
前段时间收藏的人均两百的餐厅可以在拿到工资的时候去尝一次,宁嘉把猫从同事家里接了回来,平时在家共处冤家似的,大半个月没见,竟然会哇哇直叫,宁嘉把它抱起来,整只肥猫往他怀里钻,拱着他的脖子。
宁嘉和同事都惊呆了。
同事:“......它好像平时不这样。”
宁嘉:“......它一直不这样。”
看着干瘪的钱包,宁嘉在回家路上下单了一整箱罐头,嘀咕着:“啊,我的餐厅没吃成,先便宜你了。”
久别重逢的喜悦总是短暂的,一到家,猫从宁嘉怀里蹬出去,留下了两道因为太久没剪指甲留下的不算深的血痕。
宁嘉:“......卧槽。”
平淡而有序的生活过去了小半个月,这天上午,宁嘉和同事讨论着中午要去商城吃火锅,人是不太认同:“时间太短了,不够了,随便吃点小炒吧。”
宁嘉说:“可是我今天很想吃火锅。”
同事顿时哑了音。
宁嘉乘胜追击:“我真的很想吃火锅啊。”
同事:“......吃吃,”
话还没讲完,便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寻着声音来源看去,是宁嘉放在桌上的手机,宁嘉皱了皱眉。
大学三年加毕业一年,真正用电话联系宁嘉的人并不多,大多数电话都是许诗瑶打来的,这一次也不意外。
自从上次通话过后,许诗瑶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宁嘉了,母子俩关系亲近,基本每个星期都会通话,四年来基本没有间断。
不知是宁嘉想多了,还是许诗瑶确实在生他的气,许诗瑶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联系宁嘉了,宁嘉也有意冷着她,就怕稍微软和下来,他妈又要逼他结婚。
最近天气有些奇怪,雨落得太勤快,气温降得不像是夏天,从上次和许诗瑶通话过后岩市就一直在下雨,宁嘉往窗外看看,玻璃窗上还凝着水珠,早上刚下过一场小雨。
“喂,妈。”
“嘉嘉,我在医院呢。”
很小的时候,宁嘉也曾经想过长大后要娶一个像他妈一样的女人当老婆,因为许诗瑶温柔漂亮,真要说起来可能除了笨了点,也没有别的缺点了。
就像他爸都坏成这样了,许诗瑶也没有想过放弃她累赘一般的儿子,独自离开这个坠着她小半个人生的家。
宁嘉不合时宜地想,小时候和同学争辩他妈妈更温柔不是没有道理的,你看这个女人,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能用那样的语调说着宁嘉觉得天快要塌下来的话。
宁嘉声线不稳地问:“你在医院干什么。”
“做检查,”许诗瑶还在医院,那么冰冷的地方总是像菜市场一样喧闹拥挤,“后天要做手术。”
宁嘉发着抖,声音里沁着冰:“你一个人吗?”
讨论午餐的时候分明还是笑着的,宁嘉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却让同事扭过头不敢再看。
整个办公室,忽然安静过了头。
“我一个人呀,”许诗瑶声音还是轻轻地,“叔叔他忙。”也觉得女人的事,好像没必要让男人掺和。
宁嘉有时候,真的,不能理解许诗瑶的思维:“那你现在给我打电话是想干什么?”
宁嘉的语气太冲了,个别同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想要劝他和气一点,有事慢慢说,最后却没能说出口。
遵循着人生一贯的定律,在某些事情的角度发生大幅度偏差的时候,人们总是难以接受,就像宁嘉平时最爱笑,一冷下脸,会让人觉得难受。
许诗瑶还在排队,要等待抽血,她其实很害怕打针,所以想要找个人说说话,但这个时候吴良仁还在忙:“我就是想和你说一声。”
宁嘉闭上眼,很深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像是有团火在烧,搅得他五脏六腑跟着乱了套,勉强冷静下来,他问:“嗯,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许诗瑶愣了一下:“没有了。”
“那我挂了。”
杨哥温暖宽厚的掌心搭在宁嘉肩膀上,想要安慰他:“没事啊没事。”
宁嘉低下头,若无其事地收拾桌面,凌乱的纸张上有一滴水渍淡淡晕开,很轻地模糊了上面的笔记。
许久后,宁嘉开口,慢慢地说:“杨哥,我想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