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低头垂眼都掩不住下巴新近的圆润。想着绮罗近来早茶晚点夜宵一顿不拉的好胃口,我跟绮礼寒暄:“家去这几日,气色倒似好了。”
其实我府邸食材不少,就是绮罗家常待院里,连厨房有什么都不知道,由着高福安排。
去岁腊月高福娶了包金媳妇的姨侄女儿,绮罗大概就将高福当成琴雅的人了——真天真,高福敢私下跟他媳妇议论主子,爷就能活剥了他!
“贝勒爷,客气!”绮礼恭敬地敷衍我。
绮礼不好欺,皇阿玛的圣旨更不能违。我决定不再兜圈子,直承来意:“绮罗回家也有些日子了,今儿我来接她回去。”
“依礼,”记着皇阿玛的嘱咐,我竭力笑了笑:“该过府坐坐才是。”
“贝勒爷,客气。”绮礼头也不抬地答应:“妹妹的东西,我明早便送进府去。”
“如此,便有劳了!”点点头,我转身离开。
绮礼是明白人,只怕和梁九功说“愿意为皇上尽忠”的时候就已预料到现在被过河拆桥。横竖他也没想以此出名,托举绮罗到御前的目的已经达成,算是功成身退。
跟绮礼交道,实无必要多言。现麻烦的是我,绮罗最是见一知三,这到了御前,长了见识,一准更多主意,更不甘心于我为妾了!
秦栓儿、秦锁儿服侍绮罗归宁,不能不告而别,其他小厮长随都不当内院的差,说不得高福自己替绮罗赶车。
登上绮罗的马车,眼见卧垫靠枕一应俱全,我再不忍耐,抬手抱紧了绮罗——今儿发生了太多故事,连皇阿玛太子在内太多人看到了绮罗,欣赏了她的舞蹈,作诗歌颂,我需要证明她是我的。
绮罗望着我的表情却是惊恐,我不免来气,张口咬她的唇,直听到她吃痛的闷哼,方觉称心……
皇阿玛吩咐我尽快接绮罗,又人前给绮礼体面,说午后才见绮罗,这中间一夜加一早晌时间,我要怎么兼顾“尽快”和“体面”,说不得只能马不停蹄地将时间耗费在路程上了。
马车绕着玄武湖偏僻处兜了一夜,直等天光透亮,方在众目睽睽之下奔回我官邸。
二门外停车,看到已然等候的春花、秦栓儿、秦锁儿,我摇醒怀里尤在酣睡的绮罗,告诉她:“回屋里睡吧!”
绮罗睡眼迷瞪地下车回房,我也回我书房。今儿不去行宫早朝,如此午后领绮罗去御前才会给人我早晌接绮罗去了的印象!
洗一个澡,换身衣裳我用早饭。秦栓儿进来给我请安。
我问:“你主子睡了?”
“嗻!”秦栓儿答应。
“早起,绮礼是怎么打发你们回来的?”
“回爷的话,昨晚春花姐姐看绮三爷一个人回府就知道爷已接回主子。春花姐姐就说回来伺候主子,绮三爷不同意,说皇上恩典,必是得今儿早上他上衙时间才能走!”
我就知道绮礼明白人!
“今儿一早绮三爷使周嬷嬷套车送春花姑娘回来,又说奴才和秦锁儿日常替主子跑腿辛苦,赏了奴才和秦锁儿一人二百两银子。”说着话,秦栓儿、秦锁儿呈上银票。
我点头道:“既是绮礼赏你们伺候主子的辛苦钱,你们就收着吧!”
短短几日,绮礼前后赏了秦栓儿秦锁儿八百两,就这个出手,收买梁九功都够使了。幸而绮礼现在江南,这要是在京,都不用绮罗归宁,但凡他多来我府邸请安几回,这门上门下都一准被他买通了去。
想想我问:“绮礼赏你们银子,赏春花呢?”
秦栓儿微微一怔方才回我:“回爷的话 绮三爷没额外赏赐春花姐姐。只是使春柳拿了一匣子银票和那个他模样的面人给春花姐姐带给主子!”
不赏春花,是因为春花是自己人,绮礼知道春花家,一年四节都给她父母送礼。
我知道那个面人,绮罗归宁第二天绮礼找人捏的。当时我就奇怪绮礼干什么这么做——原来早在那时候,绮礼就已做好不能再见到绮罗的思想准备了!
毕竟曹寅领着整个江南道筹备游湖不是几天的事,绮礼一准早得了消息,是了,我又想到一个证据,绮礼当时已拿到了蒋亭锡的扇子,对曹寅动向了如指掌。
昨儿游湖虽说是曹寅临时起意,但整个江南道都去了莫愁湖,绮礼也提前画好了扇子,如此即便曹寅和皇阿玛不去绮礼家,绮礼稍后也会得到衙门通知赶去莫愁湖,然后在作诗这个环节发难!
士为知己者死!
绮礼早就打算替绮罗鸣不平,硬扛皇阿玛曹寅和整个江南道!
绮礼太勇,幸而皇阿玛昨儿将绮罗架去了莫愁湖,绮礼顾念绮罗,才没闹出大乱子。
……
“高福,”我叫管家:“你挑几套时新成衣赶午饭前给绮主子送去,告诉你绮主子后晌爷领她进宫请安!”
“嗻!”高福答应去了,我方吩咐秦栓儿:“往后你主子出门,记得车上都放两个点心匣子!”
御前听命,错过饭点都是寻常。偏绮罗嘴馋,为免她乱跑偷嘴,闹出事故,不如自备点心,守株待兔。
……
打发走秦栓儿,我上床歇觉。午后领绮罗见驾,没精神可不行。
午饭后我方来瞧绮罗。绮罗已收拾妥当。
眼见绮罗跟往日进宫一样,梳着两把头,抹了大红脸,只身上的粉色旗袍换成了粉色织金海棠花缎,我想想没有阻止——进宫原不比在家,绮罗照宫妆打扮原没有错。即便皇阿玛也不能挑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