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清明,皇阿玛领百官祭祀明孝陵。一早我来行宫,看到绮礼和年羹尧、揆叙站一处说话,不免忧心:皇阿玛驻陛江宁有几天了,绮礼应该请揆叙、年羹尧都去家里坐过了吧?似揆叙倒也罢了,年羹尧就是匹野马,会不会不打招呼地闯绮礼家去,撞上绮罗,疯言疯语?
年羹尧荒唐渔色,花名在外,对他,我很不放心!
“四贝勒吉祥!”
看到我,相识的朝臣纷纷给我请安,绮礼跟着揆叙、年羹尧也给我请安,我一般叫起也就罢了。
……
“四哥!”胤祥站我身边低声笑道:“绮礼和年羹尧现在是连襟了!”
我看一眼胤祥,胤祥不甚自在地摸了把脸笑道:“四哥,我就是没想到揆叙的两个侄女婿都是您门下?”
我直觉胤祥刚刚的笑另有所指,不过不打算深究。但看绮礼跟年羹尧现成了连襟,就知道他俩个是有些因果的。太白楼相亲就是几件因缘交汇引发的误会,已经过去。
转脸望见前方过来的杏黄袍服,我提醒胤祥:“太子来了!”
……
祭祀礼毕,皇阿玛照例召本地乡绅说话,百官陪着无益,除了南书房御前行走等近臣便都散了——绮礼跟着一众同僚走了。
我望一眼日头,这个点,绮礼回去还能赶上跟绮罗午饭。就是不知道今儿中午绮礼会给绮罗预备什么?
明孝陵下来是玄武湖。湖边杨柳已萌新芽,翠绿鲜嫩,十分养眼。湖水也清,就是湖大浪大的,拍到湖岸,有些涛声,不够恬适。
皇阿玛驻脚望一刻,笑道:“这湖景倒好,就是游人少了些,想必都在家过节了!”
可不是嘛?今儿清明,家家祭祖,这个点多半都在氏族祠堂!
“皇上圣明,”曹寅笑应道:“今儿原是江宁百姓出门踏青时节,都是奴才糊涂,光记着皇上不许奴才们扰民的教诲,才拣了条冷僻道路。皇上既想与民同乐,可在前方码头登船,湖对岸就是川流大道!”
胤祥望我一眼,我不动声色。我相信坐船这段时间足够曹寅安排的了。
……
新制的画坊,窗纱都是柳芽一般的新绿。地方有限,船舱就摆了四桌席:皇阿玛一桌,太子一桌,我和胤祥一桌,再曹寅揆叙等御前学士一桌,余下众人就只能上其他的船。
皇阿玛一见便招呼太子、我和胤祥跟他拼桌。所以就多坐了两桌人。
又有班主捧了戏单子来请戏,皇阿玛随手点了折《游园》,没一会两个男旦便妆扮来了。
《游园》这折戏,我怕是看了有几百遍,但由于都是酒席,得分神听人说话或者跟人说话,多只听了个响儿。现在御前,我得时刻留神皇阿玛、太子动静,自然更不关心戏台,只跟着叫好就完了。
……
进到值房,胤祥看到桌上的糕点盘子,顾不得其他,立抓一块塞进嘴里。
我其实也饿,但尤能克制,就只摇了摇头,如常更衣。
御前领席得跟着皇阿玛来:皇阿玛举杯,再举杯;皇阿玛拿筷,再拿筷;皇阿玛夹菜,再夹菜——似平日分席还好,今儿共桌,就只能夹脸面前的两盘,还不能夹出空来。
胤祥平日饭量比我大,今儿绝对饿坏了!
高福利落地提来晚饭,胤祥喝干一碗老鸭汤,方跟我哀叹:“可算活过来了!”
我端着汤碗没说话,就可惜这不是碗福寿全,吃起来不够过瘾!
……
入夜照例听秦栓儿禀告:“今儿早晌主子同春花姐姐、春柳姑娘一起做鞋!”
绮罗、春柳给绮礼做鞋就罢了,春花怎么也跟着起哄?我很不高兴,责问秦栓儿:“两双鞋而已,要这么多人做?”
秦栓儿打了个愣后回我:“爷明鉴,春花姐姐是替主子做鞋。”
原来是替绮罗做!我平了心气,随口批评:“你主子家常在家,一双鞋穿一季都还跟新的似的,一点不显旧。反是衣裳——秦栓儿,你主子行事一向没成算。似去岁去围场连件冬衣都不带,这回南巡,多半衣裳也是缺的,现值换季,春花不替你主子做衣裳,该不是连绸缎都没带两匹吧?”
早就想赏绮罗好绸缎做衣裳,今儿可算得了机会!
“爷明鉴,先主子想着南巡不会超过两个月,就只带了两套春衣。不过,”秦栓儿话锋一转:“前儿主子归宁,绮三爷送了主子一箱春衣和绸缎!”
我……
我觉得绮礼绝对跟我八字犯冲,我这儿才说给绮罗绸缎做衣,他就已捷足先登,劫了我的胡!
“春花姐姐说主子的鞋面芙蓉纹、海棠纹样跟绮三爷送主子的茱萸纹衣裳不般配,所以赶做一双茱萸纹的鞋给主子穿!”
茱萸纹?我一下想到春花做给绮罗的那个茱萸荷包,花纹原是我前所未见,随即恍然:绮罗生辰重阳,那个茱萸纹一准是绮罗自画的专属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