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首会亲自给你戴橡叶,这是难得的殊荣,”元帅说,“我还在想……让你和西贝尔结婚,我们只需要办一个很小的婚礼。我会尽量想办法。”
阿尔伯特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兴奋,而是说:“现在……最好是不要急于让她成为我的妻子。”
“为什么?”
阿尔伯特又迟疑了一会:“我不想牵连她太深。”
“你最终,还是要跟科雷格他们做那些事吗?”
阿尔伯特默认了。
“科雷格,”元帅说,“很早就把萨维亚蒂拉入伙,导致我的副官天天在耳边念经一样劝我反对元首。现在你也开始这样义无反顾,——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为什么非要背叛我们的国家?”
阿尔伯特用沉默的倔犟回应着元帅的质问,显然并不觉得这是“背叛”。
“从你父亲死后,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伦德施泰特忽然转了话题,语气低沉,“你以前不知道,阿格尼丝也不知道。是关于你父亲的死。当时他被人杀害,嫌疑人也抓到了,可是法官说,你父亲身上有一项指控,说他的学生里有共[產]主义者,而他包庇他们。所以,原本可以给嫌疑人定罪的,却因为这项指控,不得不撤销了。我当时也在法庭,嫌疑人就在我面前,离开了。”
“您说这些干什么。”黑暗中,阿尔伯特面色苍白。
“因为我对你父母都有愧疚,”元帅说,“我们对待那些共[產]产主义思想的人是残酷的,这一点也连累了你父亲,我没能帮他伸张正义。而你母亲,听说嫌疑人离开了,无法理解,怨了我好些年。当然,她最后还是说服自己,原谅了我。因为她的信仰让她原谅一切。”
“所以呢?”
“所以政|治是复杂的!阿尔伯特。没有人知道今天你做的事,将来是否正确。我希望你离它远一点,不要重蹈你父亲的覆辙!”
阿尔伯特紧抿着嘴,看起来肚子里有许多反驳的话,只是出于对元帅的尊敬才保持了沉默。
“在你身上,我不希望再做错事,让自己后悔。”元帅说。
令人恼火的沉默继续着。
“真的不想和西贝尔结婚?”元帅带着一丝痛心问道。
“我想等到战后——”
“没有机会了!”元帅厉声喝道,“再这样下去,你几天内就要自寻死路!”
“但也有一定的可能,不会。”阿尔伯特抬起头来说。即使伦德施泰特说了这么多温情的话,即使西贝尔还在等他,但那关于新德国的希望已经点燃,再不能熄灭了。
元帅嘴角的刻痕变得很深,他深吸了几口气,提高声音,对着不远处说:“梅尔中校!让警卫把阿尔伯特·施特恩上校带到禁闭室去!”
两名警卫很快出现,一边一个,架住了阿尔伯特。
伦德施泰特走向指挥部,萨维亚蒂迎上来。看到阿尔伯特被两个人带到禁闭室,他立即明白事情败露了。
“您不能这样做,”萨维亚蒂说,“他是隆美尔元帅的参谋!”
“我当然知道,”元帅说,“我只是接到报告,施特成上校可能泄露了我们的情报,我需要查证这是否属实,在此期间,先关起来。”
萨维亚蒂无话可说。
“至于你,萨维亚蒂,我身边不需要你了。”元帅说。
“那我先下去了。”萨维亚蒂转身离开,心里盘算着怎么和施陶芬联络。
“我是说,”元帅又大声强调,“我身边以后也不需要你了!一会,你将收到调令。”
“您说什么?!”萨维亚蒂大惊,“您……不要我做副官了?”
“是的!”
“可是,元帅……”萨维亚蒂嘴唇哆嗦着,“我已经给您做了25年的副官。”
“看起来要截止到今天了。”
萨维亚蒂立在原处,不知道过了多久,元帅已经走了。他被黑夜包裹。梅尔中校走过来,拿着一份文件:“元帅刚才发下正式调令,让你前往84军。”
麻木地接过调令,萨维亚蒂望向元帅休息的房间,那里还亮着灯。
“现在是您来担任他的副官吗?”
梅尔中校轻微点了下头,表情里有大量同情。
“提醒元帅,埃德斯坦小姐以前经常说,不要为了熬夜不睡而吃提神药物,那对他的心脏不好。她还说,如果累了,可以短时间打盹,十几分钟也好。”
梅尔中校重重点头,上前跟萨维亚蒂握手。
“元帅安排了车,让你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萨维亚蒂仰天一笑,大步向指挥部外走去。在车边,他又远远朝着伦德施泰特元帅的屋子行了军礼。即使是大白天,从那么远的距离也不一定能看到,更何况现在是夜里,但这个军礼还是持续了好几分钟。
最终,车灯和车子的轰鸣远去,没入了黑暗。
在伦德施泰特的房间里,元帅喝下了一大杯夏布利酒,闭上眼,一只手捂着头。
“84军激战正苦,”他自言自语,“如果他能放下那些想法,好好表现,也许还有一线机会。”
梅尔不知道元帅在说什么,于是等了一会,汇报了萨维亚蒂离开的情况,以及西贝尔的嘱咐。
“上一次在诺曼底,阿尔伯特是对的,这一次,他也是对的吗?”
梅尔中校不知如何回答,他第一次和元帅这么接近,听他抱怨生活的烦恼。幸好元帅也并不需要谁来回答,他就这样靠在沙发上。
“那个屋子外面只有一个警卫,我想应该派人盯着,以免夜里出别的事。”梅尔说。
元帅闭着眼:“让我睡一会,萨维亚蒂。”
“可是——萨维亚蒂已经走了,元帅。”梅尔提醒。
“我说让我睡一会,你答应就好!”
大概半夜2点,正在打盹的元帅醒了,梅尔正在轻推他的胳膊。
“有军情?”
“不,”梅尔说,“施特恩上校在1点多的时候被他的副官悄悄放了出来,还打晕了两名警卫。但是他也没能离开法国,路上遇到空袭,他的副官受伤了,他只得开|车送副官就医。野战医院的人通知了我们。”
“伤得重吗?”
“施特恩上校后背被碎弹片击中,需要住院几天。伤得不算重。”
“我问,他的副官伤得重吗?那小子还能开|车,应该没事。”
“比较重,”梅尔说,“医生说不是那个小伙子,施特恩上校大概已经阵亡了。”
“想个理由,给那小伙子一点奖励,”元帅站了起来,“他做一个副官该做的事。”
“您可以继续睡。”梅尔说。
元帅去洗了把脸:“不了,今天很多时间都耽误在私事上,我现在得去下面看看。”
来到外面,夜空朗朗,星光熠熠,伦德施泰特在星空下深吸了一口气。“真有天意吗?这次,我是不是做对了?”他对着那些星星说。
第二天,施派德尔去野战医院探望阿尔伯特。他伤得是不重,但背部无法活动,需要躺上几天。
“我联络不到萨维亚蒂。请你告诉施陶芬,等我伤好一点,还会回柏林。”阿尔伯特对施派德尔说,“我知道科雷格希望我安全,但是你也可以告诉他,该做的事,我还会去做。”
“萨维亚蒂被元帅赶到84军去了,”施派德尔说,“施陶芬我已经通知了,他会有新计划。”
这天晚些时候,安迪亚终于找到了阿尔伯特。到法国后,他跑了好几个指挥部,最终得知阿尔伯特受伤住了医院。
现在,阿尔伯特被子上放着七八封西贝尔的信,他又一次被愧疚淹没。愧疚自己一次次投入反抗,让她担忧,让她不断面临“被孤独地留在世上”的境地。
一封有点厚的信里是一个小本子,记录着时间和地点。后来在另一封信的背面,他看到西贝尔草草写下的字,说这个本子是菲利普的。虽然不知道本子里记录着什么,但他本能地知道,它很重要。
同一天,在柏林本德勒大街的后备军司令部,施陶芬伯格得知阿尔伯特受伤的消息后,立即着手定下了新的计划,时间就在7月20日。
“看来,上|帝最终还是选择了我,”施陶芬说,“从在北非重伤后大难不死的时候起,我就知道自己是有使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