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里燃着一圈长明灯。
跳跃的火种被打在四周佛像上,看上去就像是无数的黑色妖魔围绕着佛堂中间的人跳舞。
外头的滴漏一滴一滴的落下,在宁静的夜里听的十分清晰。
地藏王菩萨端庄的面孔俯视着蒲团上跪着的妇人,在微弱的光线下看着竟然有几分骇人。
“娘娘。”
令妃停了手里的木鱼和诵经,静静的看着自己跟前的牌位。
门口的侍女弯着腰,看不见佛堂里头的景象。
“去的人都被大公主的人撵回来了,说是大公主亲自侍奉,不需假借旁人的手。”
“大公主要尽孝心,本宫又怎么好出手阻拦?”
令妃捻了捻手中的佛珠,转而问道:
“她还吩咐了什么?”
“还吩咐说,殿里的熏香实在是烦人。就让黄门都换了。”
令妃捏紧了手中的佛珠,有些咬牙切齿的说:
“没别的了?”
侍女摇了摇头。
令妃站起身,抬头看着端庄无比手握锡杖和摩尼宝珠的菩萨像。
“楚王已经许久没有进宫了。”
“。。。。。。”侍女观察令妃的背影,看不出什么。试探的说,“要不明日差人去府上把殿下请来?”
令妃摇了摇头,转过身,神色冷峻:
“立马拿我的令牌去把叔父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宋逡简单喝了几口汤就离了席,一个人回自己院里坐着。
宋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平屏退了四周的下人,一个人躺在庭中的摇椅上。
冷寂的月光穿过树荫落在地上,就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纱。
许是月光太寂寥,又或者是宋逡只有一个人。
宋潇竟然莫名的觉得他有些孤独。
“父亲。”
宋潇走到宋逡身后,看着宋逡闭着眼,手里拿着一柄有些旧的蒲扇。
摇椅吱呀龇牙的声音在两个人的沉默中显得有些刺耳。
宋逡微微睁开眼,看着明亮的月亮,闷闷的应了一声。
“嗯。”
“明日我就要带着魏王募捐的粮草和军饷背上去玉麟关。”
“我知道。”宋逡不咸不淡的说。
“湘湘方才已经与我说过了。”
宋潇看着天空中洁白的月亮,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刀。
“此番是来与父亲告别的。”
“。。。。。。”
“玉麟关不比这些年走的地方。若是有什么差错,将来不能在父亲跟前侍奉。”
“。。。。。。”
“还请父亲原谅。”宋潇顿了片刻,又道,“若是女儿失手回——”
“回不来,就别回来了。”
宋逡摇着蒲扇,淡淡的说:
“战场危急,没有人会有闲心去替你收尸。”
“回不来,就回不来了。我全然当作没有你这个忤逆的女儿。”
“。。。。。。”宋潇垂眸看着宋逡有些鬓白的额头,“有没有我对父亲来说确实无所谓,只要有三妹妹那样高嫁的女儿光耀门楣,对父亲来讲就可以了。”
宋逡站起身,怒气冲冲的看着宋潇:
“若是当初你听话些,不跟着沈庭寒胡作非为!哪里还有后头这么多事!?”
“为父让你安心嫁了,你今日也不必来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宋潇静静的看着宋逡因为怨气和怒气导致有些扭曲的面孔。
他应当还是病着,就方才这两句话就抽走了他浑身上下的所有力气。他就像是一片被风吹落的枯叶,又挣扎着,躺倒了躺椅上。
“父亲也知道,嫁给昌宁候不是明智之选。可却还是让女儿嫁给昌宁候,女儿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
宋逡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很是干涸。
宋潇料想到她不愿意说,便继续道:
“父亲是在害怕什么吗?”
宋逡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
“习武的人,感官总归是要比旁人敏锐些。我之所以不恼父亲的擅作主张,就是因为父亲给了女儿一种不安的恐惧。”
“父亲当初不愿意说,如今,能够说给女儿听听吗?”
宋逡叹了一口气,眼角泛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