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就只剩下皇帝和许逢予。
“你得给朕一个理由。”皇帝说。
许逢予有些诧异,皇帝却等着他的答案,许逢予道:“总要有这一天。”
“你动手之前有没有想过,用这样的方式覆灭迟家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许逢予道:“没有。”
“我们总是想太多,才会一直困在这样的循环里,除了让白骨堆积得更高之外,没有任何改变,只要姓许或是姓迟就走不出这个圈套。”许逢予道,“可是我们的血已经流得太多,除了许迟两家,还有更多无辜的人不断被牵扯进这个旋涡里来。”
“陛下也不希望有一天看到朝堂上的百官不再以文武分列站立,而是以许迟之分而站吧。”许逢予自嘲笑道。
许逢予的话算得上僭越,皇帝却没有发怒,就只是那么看着他。
这些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有时候他也会想,他是不是把对自己的儿子的期望加注在了他们身上,以用来弥补自己内心的缺失。
但是这份感情并不足以让他任由许迟两家左右他的权威。
顶多就是在清算的时候,留有一丝余地。
可是许逢予没有给他施舍恩情的机会,他用最愚蠢的方法结束了这场长达几百年的争端。
代价或许是许迟两家的彻底覆灭。
他给他解决了一个可能需要耗费十数年甚至更久时间的难题。
“王安。”皇帝叫人进来,他背过身去,道:“交给张庭舟。”
王安躬身应了,许逢予跪在地上给皇帝磕头,他也不催促,只在一旁等着,见许逢予起身困难,还扶了一把。
许逢予微微一挣,并不要他来扶。
天还黑着,阴沉沉的,不像是夜色,更像是阴雨来临前的昏暗,压得人喘不过气。
早起等候早朝的大臣们没有等来皇帝,只等来罢朝的口谕。
众臣看着上首的三位相爷,等着他们说话。
卫军营围了许家和迟家,禁军被杖毙了一队,昨夜街巷里的动静,迟家的喊杀声都瞒不了人。
他们需要一个解释。
黎相和陈相都看向李汝义,李汝义抱着手不吭气,昨日是他值守不假,但是皇帝召他的时间远在后头发生的这些事件之前。
张庭舟进宫的动静不小,他也照例过去问了一句,皇帝没给他回应,他也就没再管。
“都散了。”黎相道。
许迟两个利益集团的人并不就此罢休。
“三位相爷还请给个明示,朝堂上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其中有着三公之一的迟太保,六部主官的安庆侯,许迟两家子弟皆未上朝,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若不解释清楚,只恐百官惊疑,人心惶惶。”
内侍又来,说是皇帝召三位相爷。
百官不敢阻拦,也不肯离去,就在这里等着。
皇帝没能睡得好,没有掩饰疲态,三位宰相都是有了年纪的人,他该发的火昨夜都发出去了,现下已经没有了怒气,不会朝他们泄愤。
“卫军营围迟太保府和安庆侯府的事情,该给相阁一个交代。”皇帝说。
相阁是辅助他处理国家大事的助手,他和这三个宰相还算合得来,迟家灭门这样的事情不可能瞒得住,更何况许逢予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他没有隐瞒的必要。
“昨夜宴毕之后,先是安庆侯府车队在闹市街道遇袭,之后许逢予带着侍卫杀上迟太保府上。”皇帝缓了缓,继续道:“迟家无人存活。”
三位相爷哪怕历经国朝大事,初闻此事也震惊不已,皇帝给足了他们时间接受。
陈相和李汝义都悄悄看了黎相一眼,许逢予可是他的外孙,虽然很多时候大家都不能第一时间想起来黎相府上和安庆侯府是姻亲,但他们几个人相识多年,这个时候很快就想他们的关系。
皇帝又道:“有一队禁军被迟靖召去,昨夜已被朕下令杖毙。”
这件事都没什么可指摘的,禁军是皇帝的卫队,没有皇帝的命令擅自行动甚至可以以谋反罪论。
迟家在禁军中根深蒂固,若不及时控制,只怕会酿成大祸。
“至于许逢予。”皇帝心下一叹,“暂押卫将军府。”
皇帝说完这句话就挥了下手不再说话,“你们去吧,朕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