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翊面露惧色,生出了后怕之意,他看向迟靖,指望着他大哥给他善后。
迟靖简直没眼看。
就是因为贸然翻出齐氏旧案来牵扯太大,是以父亲才没有大肆宣扬,不然还轮得到他这个小兔崽子在这里胡来。
从他说出齐氏的那一刻开始,事情就已经无法挽回。
皇帝没再听到越冬和迟翊对骂,还偏过头来看,问:“说完了?说出个什么结果来?”
这边七个人都不吭气,越冬指着迟翊道:“他是齐氏子,该他死。”
这下轮到侯夫人捂眼,那边的黎相也默默挪开了眼睛。
皇帝倒是好脾性,“为什么说他是齐氏子呢?”
“当然是因为他污蔑我是齐氏女,所以我也污蔑他是齐氏子啊。”越冬笑道。
迟翊诧异地仰头看她,这个姑娘比他还肆无忌惮。
皇帝哈哈笑了两声,却道:“朕问你,你肩上的伤怎么回事?”
“我自己干的。”越冬承认的十分痛快。
“你可知欺君可是要砍头的?”皇帝不笑了,威严自然而然的显现出来。
越冬道:“我又没说是被人射伤的。”
皇帝指向侯夫人:“你母亲说了。”
“不。”越冬道,“她不是我的母亲。”
侯夫人一惊:“越冬!”
“那你是谁呢?”皇帝随口问着。
越冬说:“我叫越冬,潭州人,我娘何小芝,我爹郑老三,我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不是安庆侯之女,更不是齐氏女。
皇帝看着炭盆里的火,烧得正好,可惜此时若是浇下一盆冷水,不止要熄灭,还会把人呛个半死。
他转向侯夫人:“那便是安庆侯夫人欺君了。”
侯夫人道:“臣妇不曾欺君,方才说的是失心疯了才会自己捅自己一箭,可见越冬就是失心疯了。”
黎相对自己女儿无耻的狡辩没有任何表示,全程表现得像个局外人。
皇帝如同才想起来黎相在这里一样,问他:“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黎相道:“禁军上报了宫门处的冲突,臣不放心,过来看看。”
皇帝点头:“宫墙之上动兵戈,还见了血,不是好兆头。”
黎相道:“动静不小,需得谨慎处置。”
皇帝点点头,忽然又岔开话题:“你怎么想?”
这说的就不是迟翊宫墙之上射箭这件事了,而是关于越冬身份的事。
齐氏女,许家人,还是就只是潭州的越冬。
黎相道:“齐氏之祸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到如今还有赶尽杀绝的必要吗?”
侯夫人的心猛然提起,她爹这句话一个不慎是可能要掉头的。
皇帝掀起眼皮看着眼前的老人,他当初能坐稳帝位,其中少不了这位丞相的鼎力扶持。
黎相低着头,又说:“就算要杀,也不该是现在。”
现在的稳定来之不易,越冬的身份又各执一词,一旦闹开了,动静会比迟翊那放肆一箭更大,影响也非同小可。
皇帝朝内侍道:“去叫张庭舟来。”他双手交覆几次,将温度散匀,又走回桌案之前,对一直跪着的迟翊道:“宫墙之上擅自动武,蔑视皇权,你的罪责无可狡辩,鲁国公管教不严,鲁国公府降爵一等,改封归义侯府,一应待遇随爵而降。至于你……”
迟靖咬紧牙关,避免自己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倒是迟翊反应更平静些。
“你既说此女为齐氏遗祸,便配合张庭舟查证,朕可不听你道听途说的闲言,朕要的是实打实的证据。”皇帝道,“在她身份查明之前,你且去卫将军府的大牢里待着,若是最后证实是你胡言乱语,犯上欺君,那便两罪并罚,流三千里,永不返京。”
“陛下。”迟靖想开口,皇帝抬手制止了他,不听他说话。
皇帝又转向越冬,“既然你的身份存疑,也暂且留在卫将军府,等候结果。”
侯夫人求情道:“陛下,小女身子骨弱,又有伤在身,若进大牢必死无疑,如此还有什么好查的,您直接下令要她死也就是了。”
皇帝露出些不悦的神色来,侯夫人似是没看出来,继续道:“自她入上京,关于她不是臣妇之女的流言就没有停息过,其中泰半都是她自己闹出去的,从一开始她就不愿做侯府的女儿。若是因为这些流言使得小人从中作梗,才叫人误导了迟小郎,让他以为越冬是齐氏之女,如此惹出了今日的祸端,这样一来,许迟两家再失儿孙,芥蒂会愈深,难道陛下想要再起七皇更迭的祸事吗?”
黎相骤然出声:“住口!”
侯夫人紧盯着皇帝,皇帝的怒意已经没有丝毫掩饰,这样提起七皇更迭,无异于是一种威胁。
侯夫人却不收敛:“许迟两家之间搅浑水的小人还少吗?哪一次不都是被人阴谋挑拨,以致于我们的血越流越多,仇怨越来越深,可是你们仍旧不长记性,总要重蹈覆辙。”